薛严坐在另一匹黑鬃宝马上,颇有些惊异地看了江浔几眼,而后朗声道:“拿稳缰绳,收紧马腹。”看江浔照做后,薛严轻甩手中马鞭,挥动枣红马前进。
如此骑了两三圈,江浔已能稳稳立在马背,跟随马前行了。
见状,薛严说道:“这样便好,你先下马罢。”
江浔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柔声道:“爷,我再骑一圈可好?”不等薛严回话,江浔便夹了马腹,学薛严的架势、略使力朝马后打去,竟是丝毫不乱地跑了一场。
如此这般,以后出府也可以自行骑马了,总比乘马车赶路要来得快些。念及这里,江浔下马笑道:“原来我与马投缘,今日初学就颇有成果。”
薛严嗤笑:“大言不惭。既过足了瘾,便回府去罢。”
却在这时,有一玉冠锦袍,眼下布满乌青的男子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薛严忙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成王殿下。”
江浔也跟着蹲身见礼,微微低头。
只听成王问道:“正闲,这可是你的随侍婢女?”
薛严淡淡说道:“回殿下,正是。”
江浔感觉成王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一圈,不知是何用意,只能再垂首低身,往后退了一步。
成王轻嗤一声,不再探究,继续和薛严闲谈道:“如今新立太子风波已平,看来你是借机想松泛些许,和身边人红袖添香了。”
成王在外人面前言语轻浮惯了,如今这当口也毫不收敛。圣上病危,试问有哪个臣子敢公然寻欢作乐。薛严忙沉声说道:“臣只是伏案提笔日久,想着不能耽搁下我朝男儿功夫,来马场略跑几圈。”
只见成王又拍拍薛严的肩,轻描淡写说道:“本王就与你不同了,一向是个清闲散人,朝野之事是素来不碰的。若是参与其中,只怕棘手的很。”
薛严打着官腔:“王爷之福,是臣这等碌碌之辈追及不来的。”说罢,便目送成王离去。
在回府的路上,江浔仍在感叹最近的第三个重磅消息。将前后一串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本来就衰颓的身体,因废太子一事而更加雪上加霜。一旦新立太子,势必不会风平浪静。单看成王虽然嘴上懒散,可也是语含深意,不如面上那般随和。其余处在政治中心的人就更不简单了。
薛严整日行踪不定,却忽然教自己骑马,难不成又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发生?眼下端妙堂里只有薛严知情,又出不得院外,真真是坐井观天,与外界隔绝。
想了一阵,江浔仍然决定旁敲侧击发问:“爷,今日听了成王之言,难道是将来会有什么变故?”
薛严这次倒没有立即否认,他停顿一瞬,说道:“此事无需你操心。”
听薛严的隐含之意,似乎最近很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若非如此,薛严为何要在如此紧要关头牺牲时间,忽然教自己骑马?
江浔审时度势一番,放弃了趁权柄更替之时伺机逃跑的打算,终究决定先观望一阵。若真要发生动荡,自然还是在国公府里最为安全,独自一人出去,只能成了枉自送命的炮灰。
薛严见江浔又心思沉沉,点点她额头,笑道:“你整日都费心琢磨些什么,有爷在这里,你只安心依赖爷便了。”
江浔收敛神色,应声称是,可暗地里却撇撇嘴。自己好端端一个人,为何要学无脑攀附之辈。虽然心知肚明,她对薛严而言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但他今日教自己骑马,想必不管最近发生什么都会带着自己。江浔实在不理解,仿佛这些封建男子都认为女子一事不通,甚至不屑费口舌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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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午夜,阵阵马蹄声碰向地面,响彻上京城。城内寺庙连敲十二下,将众人从睡梦中惊醒。
薛严猛然从床上坐起,掀帘便下。他回身看着同样醒转的江浔,说道:“皇上驾崩了。”
顾不得再说些什么,薛严换了缟素白衣,和薛家为官的几位老爷打马行至宫门。
皇上早已安置在了备好的雕龙金棺里,太子面带哀戚,静立在侧。
史老丞相上前,跪地道:“陛下龙驭殡天,国不可无君,请太子即位。”
太子承裕眼神沉着,默然上位,俯看百官跪迎。他眼含泪意,沉声道:“朕仰承自先皇,今继承国祚,改元建平,大赦天下。另召距上京三百里内一众官员回京奔丧,不得有误。”
薛严心知,这话本意在召燕户镇守使回京,新皇留自己在上京的目的,便是要联合绊倒燕户使,继而杀鸡儆猴,收复兵权。
可算算时间,镇海使也应当收到传信,却不归上京。薛严心下一跳,顿觉大事不妙,也许镇海使心觉羽翼渐丰,便已按耐不住,开始藐视朝廷,欲行不利之事。
此番如何布置,需和皇上细细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