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来尴尬去,两人只好又和木头似的并排坐着。
夜渐渐深了,外头响起其他住客清浅的呼噜声。
姜姀困得直打瞌睡。她的脑袋左摇右摆,磕到宋衍的肩头,又触电似的弹起,来回重复了数次。
宋衍看得好笑,在她的脑袋再一次倾斜过来时,伸出手将她的下巴托住了。
这一回,她破天荒地没有躲开。
相反的,她靠在他的掌心,安静地贴了会儿。然后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闭着眼小心地蹭了蹭,像只香香软软的猫。
他手上猛地一颤,差点没接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掌心温热,是她脸颊的温度。他甚至能抚触到她脸上那层软嫩的绒毛,像刚出锅热气腾腾的水蒸蛋。
月色透过窗纸,洒下满地银屑。烛光摇曳,对影双人。
他心中难得宁静。此前无论身在何处,他都一直很难将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
在将军府上,怕随时遭到兄长的针对,甚至有性命之忧。逃亡的时候,他衣不果腹,时刻设防。哪怕身在白淀村,也怕兄长的人哪一日会突然出现,扰得他们鸡犬不宁。
而此时此刻,他在城郊旅店的床上坐着,手里捧着个暖烘烘的小脑袋,头一回觉得老天爷待他不薄。
他怀揣着满满的感恩。是兄长的针锋相对为他创造出良机,让两个瞧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阴差阳错地在村子里相遇。
为了让她能够睡得舒服些,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脑袋,顺着手臂一点点下滑,最终将她整个人放倒在床榻上。
她嘴唇微启,似乎在说什么,却嗫嚅不清。
他把耳朵挨得更近些,近得能感受到她身上唇齿散发的热意。
“妈妈……”她低声喃喃,而后吧唧吧唧嘴,在枕头上来回蹭了蹭,一如方才那般。
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得,又是个误会。
姜姀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困倦非常。她尝试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但她失败了。几次勉力撑起自己的脖颈,却最终不敌袭来的浓烈倦意。
身体摇晃着继而失去掌控感,脑袋一歪一栽,倒在身旁那人的肩膀上。后脑沿着他的锁骨和胸肌一路下滑,再顺势仰去,就落到了他的臂弯里。
别说,真是个好梦。这人的臂膀坚实有肉,用来当枕头还挺舒服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利落的鸡啼,她陡然睁开双眼。
一夜过去,身软力疲。整个人睡得像要散架,连头都无比昏沉。
她伸出手向周边探去,手边冰凉又空落。又在床上摸索,依旧什么都没摸到。
翻身坐起才看到,宋衍不在床上。他斜倚着床沿坐在地面上,身体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木雕。
说好的挤一挤呢,他竟然在地上坐了一宿。
她轻咳一声。眼前人缓缓睁眼,伸了个懒腰:“阿姀娘子你醒了啊。昨夜睡得可好?”
“挺好。就是睡得没什么知觉,一睁眼天便亮了。”
“巧了,我也是。”
这话并非玩笑。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昏睡过去,并且昏睡得十分突然。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像是被人一棒子打晕了过去。
与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忽然想到什么:“宋郎君,钱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