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铄愿意接此事就已经算是难得,可偏生还有不知好歹的。一开始景铄进入禹城,借着贺珏与卓若阳的掩护,知他的身份又知道他来此处的人不多。后来见贺勤之时虽被王瑞昌认出来,但王瑞昌之后就染了疫病,接连当晚又有南渝入侵,变故太多应接不暇,此事就被搁置下来了,所以景铄的身份还算是捂得紧。可如今景铄走向台前,贺珏要将这大将军之权交于他代管,军中便炸了。不论是王瑞重那边的人,还是曾支持贺珏的贺老将军旧部,一个两个都跟疯了似的。“暴君之名天下皆知。大权落到了这样的人手上,难保他不会让我军弃械投降,敞开城门欢迎南渝人进来!”“你可知道这天下如今是谁家的么?那是当今陛下的天下。这暴君出现在此,当诛!”……反对的声音洪亮,转眼间这禹城之中似乎人人都知暴君未死,而且就在禹城。用言语反对的还是轻的,自从“暴君”身份藏不住,就开始持续不断地出现暗杀的,试图让景铄感染疫病的。贺珏想交权,可到底还是没能完全交出去,众人心不服。最后景铄手上最常用的是一支卓若阳抽调精锐组建起来的隐秘队伍,人虽少却是精锐,在景铄的指挥谋划下破了好几次南渝的敌袭,还俘虏了南渝不少人。景铄亲自主审了这批人,除了一些关于南渝的情报,还问了段云深的下落。情报倒是套出来不少,可段云深的下落却始终不明。简直有些诡异,其中有些人对段云深近乎是奉如神明,宁死不说一个字。此时距离段云深失踪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贺珏病得半死不活,半个月过去瘦的脱了相,总觉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殒命。就连渡鸦那般的身体底子,也在开始吐血。景铄偶尔会去看看贺珏。贺珏那处疫病传染严重,去的次数少,也待的时间不长。去了也多数是听贺珏东拉西扯,可能会提及军中部署,也可能会提到一些幼年旧事。景铄在审完了那些南渝人之后,去了贺珏处一趟。贺珏看出此人今日来是有事,所以难得闭了嘴安静等着。可景铄只看似从容地坐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贺珏在他离去之后叹息了一声,对渡鸦道,“有什么可藏的,直说他的云深失踪半月有余,挂心得很,不知道对方身上的蛊毒有没有再发,牵挂孩子是不是即将临盆。”渡鸦口拙,听出贺珏也有几分牵挂,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所以干脆什么都没说,这时端着药碗过来准备喂给贺珏,却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栽在地上了。他自己也是染了病的人,体弱得很,可惜半点自觉都没有。边疆告急的消息在半月前就已经送入了京中,但是京城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送回来。景逸那边也不好过。他当初要收复江南,甚至让军队横渡雾水江挑衅,下场就是让江北军彻底陷进去了。这半月岭南边境不消停,雾水江畔也未曾消停过。南渝与江南两头开战,明眼人当初就知道这般做事朝廷肯定耗不起。可景逸有什么办法?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江南独立出去不置一词,还是看着边疆领土被南渝侵占。两边都放不下,就有肯定两边都救不了。事到如今,岭南这边等着朝廷那边送补给。雾水江那边也是个大窟窿,等着钱粮往里面填。岭南这边等了半月有余,终于等来了朝廷的回应——朝中没有送来军中需要的补给,而是让他们撤出禹城,说是和谈使在路上了。这回应几乎是凉透了边疆将士的心,一开始几乎无人愿意相信。原本在此次与南渝的战事之中他们就不占上风——南渝撕毁和约袭击岭南的时候,正好是太皇太后寿辰宴,那个晚上朝廷官员折损大半,而且大将军贺勤也在此之前失踪,后续朝廷粮草支援与前线决策都跟不上,南渝国一举将战线推进到了岭南三分之一的腹地。之后双方拉锯,一直都是在岭南土地上,受苦的是岭南百姓。后来贺珏和渡鸦掺和进来,勉强夺回了禹城,这才算是重涨了士气。如今禹城内,虽然内不少人卯足了劲儿准备诛杀暴君什么的,但是有一点却是上下一致的——那就是死守禹城,绝不退让。景逸也是在边疆待过的,自然知道此时后撤意味着什么,士气必定低落,一蹶不振。所以衡量再三,决定一旦撤退就不再打了,干脆低头求和。此事在朝堂上来回拉扯了好几天,这个官员说不妥,那个官员说无奈之举,仅仅是和谈使选谁就争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