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的将士也不都是愚忠。这些人嘴上说的军令如山,实际上还是因为他们是王瑞重的人,而王瑞重是景逸的人。这样的背景注定了他们若是违抗军令,就再无前途可言,甚至有性命之忧。禹城剩下的人中大多还是明事理的,既然已经接纳了景铄,他们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为守城出过力的人死在自己人手里,只要让他们知道此处发生了什么,他们必定会过来支援。尤其是卓若阳的人,更是如此。十七也知道现在局势紧迫,耽搁不得,于是忍着胳膊的疼抱着小阿狐朝着禹城的方向而去。方游他们身后挡住了那些试图追上去的人。景铄此时则完全被困在了包围圈的中心,近乎有四分之三的人是以他为目标的。段云深自从出了南渝,一颗心放下来便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此时身体冰凉呼吸微弱,一条命全靠景铄护着。他再怎么说也是名成年男子,还昏迷不醒,景铄带着他自然行动受制。景铄心知段云深此时命悬一线,多拖一分,段云深就多一分危险。以前说过,景铄曾经的恨如同漫漫长夜,覆盖万物,却没有落于任何一个具体的点上。原本那些恨已经消散了,可此时,那些消散的狠戾又重新出现了,这次它们全部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景逸。这对叔侄大约是命中注定的不死不休。景铄明明已经放下过去,只愿与段云深游历山水,走遍人间。可景逸却不依不饶地追着他们,从入岭南开始,一直到现在。针对景铄的上一次暗杀才刚刚结束,景铄伤到了脖子,这就来了太迟禹城的救援来得太迟,禹城根本就没收到十七的求救。他和小阿狐一起消失在从荒丘到禹城的那段路上,谁也知道这两个孩子去了哪里,是运气不好被狼叼走了还是路上被人追上了。之所以能有人过去支援景铄他们,还是卓若阳自己先反应过来出了事的。毕竟景铄是带了一小队人一起入南渝军的,可那些领了烧粮草和混淆小国师视线的将士已经顺利回禹城好几个时辰了,卓若阳却还没能等到景铄回来的消息。如此耗了许久,卓若阳便猜想景铄他们可能是在南渝军中出了事,于是立刻准备组织人手前去救援。可人手组织到一半,王瑞重的人却突然跳出来多番阻拦。卓若阳心中着急,自然和阻拦的人有所冲突,王瑞重的人在冲突的时候说漏了嘴,提到了“天子令,暴君当诛”之类的话。卓若阳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当即一边召集人手强行出城救援,另一边把消息送给了贺珏,贺珏渡鸦虽是重病,可到底这军中大权还在他们手上,收到消息的贺珏立刻采取了措施,将王瑞重极其麾下的将士都扣押了起来。可就算如此,支援的人到的时候也依旧晚了。此时王瑞重派过来的人已经死了近半,方游因为一时不慎受了重伤,苦撑了一段时间但还是倒进了尸体堆里陷入了昏迷。剩下的人团团围住景铄,举着兵器,却不敢贸然上前。他们来的兄弟不少,生生被景铄屠到只剩下这么些人,就连那个小头领都死在景铄手下了。他们自己亲眼所见的真实就是——谁上前,谁死。景铄身上的匕首已经用光了,随手从对方的人手里夺过来的刀也已经卷刃,浑身浴血,身上伤口不计其数。段云深靠在他身上,虽看着像是有攀附着他,实际上却没几分力气,全靠景铄揽着他。两人都像是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似的。景铄大概此生都没有这么狼狈过,被血浸透的衣衫已经褴褛,汗水和血水混杂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发丝也乱了,有碎发凌乱地贴在了脸上,和血汗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