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鸣坐在床边,拿起桌上的乐谱给徐知星扇风,增加空气流通。
赵老师也在门外敲门,声音比往日温柔许多,“睡了吗?星星。”
“还没。”路西鸣先回答了一声,走到门口压低声音说:“星星,可能哮喘犯了。”
赵培生脸色微变,担忧地问:“用药了吗?”
“在用气雾剂,他有点水土不服,而且晚上气温低,他不太适应。”
“哎。”赵培生重重叹口气,“我去看看他。”
徐知星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手中捏着气雾剂,见赵培生进来了,想要站起,赵培生连忙摆手示意他坐下。
“你这身子骨,就没见好过。”
“用了气雾剂还难受吗?要不去医院?”
徐知星摇摇头,小声回答:“刚吃了药,好点了。”
赵培生也没什么睡意了,徐知星这病怏怏的样子,剩下两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弹钢琴也是个力气活,你这还是身体不行,这次回去后,以后每天都给我坚持运动,就算每天走半个小时,也比你动都不动好多了。”
弹钢琴看似是个轻松文艺的事情,但其实对于专业演奏者来说,一首曲子弹下来会耗费巨大的精力和体力。
徐知星差就差在这一方面,他身体实在太差了,就连平时练琴时间都比其他演奏者少一截,练久了他就胸闷气短,手指都打颤。
也得亏他天赋高,只是总归身体拖了后腿,就像现在因为哮喘,睡都睡不着。
直到半夜两点,他才勉强睡下,只是梦里还惦记着他爸的事情。
第二天抽签,徐知星演出的顺序是在第七位,第一轮比赛的第一天。
与此同时林芳也在为了徐明军的事东奔西跑。
徐明军是被他一个下属举报的,不过徐明军也明确表示在公司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多拿一分他不该拿的钱。只是如今的证据对他很不利,警察从他办公室里搜出了二十万现金。
摆明的陷害,但是却无法自证清白。
这些细节赵培生没有过多透露给路西鸣和徐知星,但是徐知星敏锐察觉到他爸的状态不太好,连带着哮喘也迟迟没有缓解。
路西鸣恨不得替徐知星难受,可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站在幕布后,徐知星透过缝隙看向舞台上第六位选手的演出,那是个来自俄罗斯的男生,年龄和徐知星相仿,一头金黄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光的耀眼。
徐知星抽签那天就看见他了,在抽签前,他坐在旁边,主动搭话。徐知星英语稀烂,也听不懂。还是路西鸣帮忙在中间解释,徐知星才知道他叫西里尔,来自俄罗斯,这是他第一次来参加小柴赛赛,徐知星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参加,最后双方礼貌地祝对方比赛顺利。
徐知星静静在一旁听着西里尔的演奏,无论是技巧还是旋律线,西里尔都诠释的都十分完美。尤其是赋格部分,展现了高超的音乐素养和技术水平。
更不巧的是他和西里尔选择了同一首BWV849。
第一轮比赛要演奏五首曲子:两首音乐会练习曲;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任选其一;贝多芬海顿莫扎特的奏鸣曲(任选一章),剩下最后一个就是在巴赫的《平均律集》中任选一组。
倘若放在平时,徐知星从来不怕和别人撞曲子,因为他就是自信可以胜过别人。
可是如今遭遇各种事情,徐明军被冤枉诬陷,自己又哮喘复发。
如今看着西里尔的演奏,徐知星在后台一直含着气雾剂,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呼吸困难,可他的脑子里就像是一团乱麻,越想越乱。
西里尔的演奏很快就结束了,徐知星察觉自己掌心微微出汗,当报幕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徐知星心跳更加快了,连胸腔内的空气似乎都在逐渐减少。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上台前,面向评委鞠躬,坐在琴凳上,摆好位置,手指贴近琴键,本来十分熟悉的黑白琴键,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变得陌生。
明明弹奏过无数遍的曲子,可是徐知星却不知道如何演奏,只觉得头晕目眩,胸腔又沉又重,糟糕的情绪渐渐吞噬他,整个世界都仿佛发生了颠倒,他连呼吸都困难,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弹完这五首曲子的。
心乱则音噪,心慌则音误。
徐知星心又慌又乱,弹奏的效果错乱百出,完全不是他真正应有的水平。
谢幕时,望着头顶的吊灯,徐知星眼含泪水,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疼,在这一瞬间,他恍惚自己的钢琴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舞台上压抑的情绪终于在看见路西鸣和老师后彻底爆发,他的眼泪打湿了整个面容,一向严厉的赵培生此刻用着温柔的话语安慰说:“没事的,一次比赛而已。”
路西鸣的脖颈被眼泪打湿,他手放在徐知星后背轻拍,同样也感到十分难受,倒不是为了比赛失利,而是因为徐知星的伤心。
“别哭,缺氧后会更难受。”
徐知星呼吸一下比一下急,路西鸣扶着徐知星坐下,让他身体微微前倾,拿出气雾剂,晃了晃后,取掉咬嘴盖,递到徐知星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