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引得石勇生一阵冷笑,“他是做起了?好人来,怕也是那心底有鬼作祟。”一面?只含恨说道:“当年若非是他,我石家何至于葬在那一场大火中。”又十分?痛心地看?着肩膀上靠着的弟弟:“阿豪最是聪慧,家里请的先生们,无一个不夸赞他,父亲母亲都指望着将来他有个大造化,可从振石家先祖的声明。”
又说这位王老太爷,叫做王敬梓,和他祖父原在上京的时候,同拜在一个老师门?下,又都是凤阳人,自是相互提携,一起入仕为官。
说起来,那时候王石两家人,好得仿佛一家人一般,他们的父亲跟现在这肥头县的王父母,自也如同亲兄弟一样好。
可偏是这般好,却因最终政见上的不和,成?了?陌路人。
本以为这是两家的终点,谁晓得那王家竟然为了?攀附权贵,竟将他们石家害了?。
到现在石勇生都还清楚地记得,那帮黑衣人杀光了?全府的人后?,站在血流成?河的花园里,说他们要是恨,也别?恨他们,他们就是一把刀而已?,真正的挥刀人,还是那王敬梓。
石勇生那时候也才?几岁的模样,他弟弟年岁更幼,是当时作为丫鬟的芈婆子将他们俩死死地按在花园的水塘里,才?躲过了?一劫。
可后?来逃难的时候,弟弟还是伤了?脑袋,从此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回忆起这些痛苦,他只觉得当日那火山血海又重新出现在了?眼前,爹娘亲人惨叫的声音连绵不绝耳,热烫的鲜血到处飞溅,声音也哑了?几分?,“我本不信,毕竟我从前也是叫他一声王爷爷,他待我们兄弟也极好。可是我石家出事后?,他的确是一路扶摇直上了?,这叫我也不得不多想。”
只奈何为了?逃生,又赶上了?这天灾地祸的,活下来都是问题,更不要说是想办法报仇了?。
还有弟弟要时常看?病抓药,他跟芈婆子辛苦赚回来的钱,也是堪堪够糊口。
他说完这些,四下一片安静,远处街上的热闹t?也好像变得遥远了?许多。良久后?,顾小碗问他,“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跑去一把火,也烧了?这王家吧?
不问还好,一问石勇生就满脸无奈,“我又能如何?这里的百姓能安居乐业,的确是因他的缘故,我是想报仇,却也不敢为了?这一己之私,回了?一方安隅。”
他这话?一出,自是引得顾小碗和阿拾的佩服,只是却也没有办法夸赞他,反而更为他心里难受。
最后?倒是石勇生自己开?口,“罢了?,不提这些,我们这些年在外见了多少生离死别,如今在我们眼里,没有是比活下去更重要了。更何况我想着,他终究也会死的,若是世间真有因果一说,他就算是没有横死,哪一日寿元尽了?,下了?阴司,自有判官审他的好歹,下油锅上刀山,也不迟的。”
他心思倒是豁达想得通,也说得对,现在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休息一番,等那石豪生醒来,也各自分?路去。
顾小碗牵着元宝,石勇生兄弟跟在她后?头,与那石豪生买了两串糖葫芦,便?将人哄得好好的。
然他们这去猪市,竟然是路过了那王家所盖的庙址,如今还乱石木材横堆,不少老百姓在此处帮忙,好不热闹。
有人见了?他们往这里走,以为也是来帮忙的,只朝顾小碗高兴道:“来得正巧,我们这里正是缺力气,你们又有骡子,太好了?,快些帮忙将这些木头运到那边去。”
还同他们指着远处一个白发苍苍,挽着袖子提着斧头跟着干活的老头:“老太爷也在呢!”
这话?一出口,石勇生立即眯着眼睛眺望过去,果真见着那苍老面?容有几分?眼熟之意,只是对方比他记忆里的王敬梓,苍老了?不少,背脊骨也伛偻了?再也撑不直了?。
此刻正同所有的百姓一般,挥汗如雨地干着这些粗活。
“他,时常来这里?”石勇生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石豪生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糖葫芦上,明显没看?到,听到他哥问,才?疑惑地跟着开?口:“哥,你说谁呀?”
不过现在石勇生却是顾不上回他,神?情急促地看?着那人,此刻只急需一个回答。
那人却不解他为何如此着急,只回道:“自是每日都来的,从早做到晚,是一点不马虎,咱们县有王老太爷,当真是千百年难得的福气啊。”一面?不忘催促顾小碗拉元宝过去驮石头。
顾小碗忙回道:“大哥,我们是路过的,途经?贵县而已?,还有旁的事情,只怕帮不得这个忙了?。”
对方一听,眼里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强留,“也罢了?,那你们走好,在我们这肥头县,只管放心来往。”
顾小碗告了?谢,示意石勇生走。
只是离开?这里,石勇生便?有些魂不守舍的,“我如今倒是懵了?,他到底个怎样的人?早前咱们在丫口镇,听人说他每日住着大屋大院,多少个美貌年轻的丫鬟在伺候着,可眼下却又看?到他与这普通老百姓无异,吃的是粗饭干的是粗活。”
这让石勇生开?始疑惑,当年害他们石家的背后?主谋,究竟是不是他王敬梓?
可若不是,这些年为什么还时常有追兵在找他们的下落呢?
顾小碗到底不是石勇生,也不了?解所有事情的全貌,但?是现在亲眼看?到这王敬梓,的确像是个普通的老人家,而且身份贵重,的确是没有必要同这些底层老百姓们一样干活,更何况他已?经?是一把年纪了?。
所以没有办法与这石勇生解惑,“你也不必纠结了?,你此前不也说了?,他有什么因果,将来阴司会自己审。”
话?是如此,可石勇生只觉得,他不去查个清楚缘由,这心中总觉得好似什么堵住了?一样。
只频频叹着气。
顾小碗见他如此心不在焉,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也是大胆提议:“你如此纠结作甚?实在觉得心里堵得慌,只上前拿了?他来问,若是果真和你家脱不得干系,你就挟了?他做人质,咱们也不怕走不脱,反正到了?山里,是咱们的天下。”
其实她这就是胡说八道,这样说也是想着石勇生向来是个理智人,应当是不会将她这话?做一回事的。
谁知道现在的石豪生满腹满脑子都是自家的血海深仇,听了?顾小碗这话?,竟然是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