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摇着头,“去那作甚?我虽是读书不多,可也晓得这天?下?未定,谁做大王都不好使,改明儿这个?后日又是那个?的,咱们?还跟他们?有牵扯,到时候要是人家抓不着他,专门来找我们?,那如何是好?咱们?这老弱病残的,就只有等死一条路了。我反正就是这样想的,他们?富贵了,我不沾他们?的光,他们?要遭殃了,也别来连累我,我就现在这样活着挺好。”
要说不说,顾四厢的担心有她的道?理。
她又怕顾小碗动心,尤其是想到阿拾会跟着去,担心顾小碗舍不得阿拾一起去了,于是拉起顾小碗的手,苦口婆心劝起来,“老六啊,咱姐妹几个?,现在就咱俩跟三姐了,现在平平淡淡的就很好。也不是我要自贱自己?,可咱生来就是这穷苦人家,不是那享福的命,眼下?虽说没有个?什么金银玉石加身,吃不得那山珍海味,可咱最起码吃饱穿暖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平安安活着比什么都要强,那富贵都什么过眼云烟,反正死了都是一副棺材,一样下?地去见阎王爷,所以争那些个?作甚?”
顾小碗见着她一脸的急促,知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于是温言安抚着,“我不去,你放心。眼下?的日子我也很知足。只是我方才?说的,其实都是气?话,他们?也不见得都是为了求劳什子的功名去的,若真有那心思,等不到现在的。”
顾四厢却是紧拽着她的手不放,“我不管,别人怎样是他们?的事情,反正咱家就是不能?去冒险。”说到这里?,想到儿子和阿拾走得近,心里?又担惊受怕起来:“阿祖没想着要去吧?”
顾小碗摇着头,“不曾听过,何况阿祖那里?宝贝这一帮牲口跟亲生儿女一样,他哪里?会走。我如今担心的,倒是秋子和明淮两个?呢!”
明淮现在本就无父母在了,又没有什么亲兄弟,孤苦一人,还未成家,早前对于马如龙他们?又是十分敬佩的,现在有这个?机会,没准他真是要一起去的。
至于秋子那头,年轻气?盛,也是有颗保家卫国的心思。现在是正儿八经入伍,不是上?头随意来蛮横拉壮丁。
“那怎么行?”顾四厢一听,倏然站起身来,也顾不得管顾小碗了,一面?往山洞那边爬去,一边念叨着:“这哪里?行,他们?明家如今就剩下?他一个?种了,那战场上?去了,刀剑无眼的,二姐是为我而死的,我若是眼睁睁叫他去战场上?,哪里?对得起二姐?对得起明家?”
顾小碗以为,她去最多就是抓着明淮像是拽着自己?一样劝说的,因此也没着急追去,在这里?洗好衣裳晾着了,这才?慢吞吞回去。
哪里?晓得自己?回去的时候,顾四厢已经捅破了天?,整个?小村落里?乱糟糟一团,顾四厢和苏氏坐在一起哭,东门莺莺在她旁边也掉眼泪。
而明淮垂着头站在不远处不言语,站另外一边。
顾三草也在哭,手里?则抓着苏秋子的衣襟不放。
但这还好,最惨的是孟先?生,这会儿被?孙家吴家的女人们?逮着衣襟厮打,一边打一边骂:“老娘就说这读书人肚子里?,全是一堆坏水,没得一个?好货的,你们?偏不信,还说他能?教这教那的,如今都好,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就这么被?他骗去了战场上?。”
现场一片混乱,妇人们?一个?拽着扯着孟先?生厮打,连他头上?的方巾都掉了,她们?家的儿子们?则在一旁劝阻,何荆元也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这会儿坐在地上?,疼得满脸的扭曲。
但效果并不是很大,反而是乱成了一团。
顾小碗吓得手里?的盆‘砰’地一下?落在地上?,随后叫起来:“你们?这是作甚?”
然而她的声音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孟先?生仍旧是被?围在中间,眼看?着人都被?扯得披头散发不像样子了,她慌忙朝四周瞧去,竟然不见阿拾他们?,只问着呆住了的不平,“其他人呢?”
“问,问哪个??”不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虽然事不关己?,但她也没想到,孟先?生怎么这样歹毒,借着读书的机会,居然劝人家的儿子去打仗,这不是叫人家绝后么?
“吴老大他们?呢?还有阿拾呢?”顾小碗急问着,一边上?去拉人,但是这些常年做管了体力?活的妇人们?,那力?气?可想而知,连她们?的儿子都未必是她们?的对手。
也有可能?,她们?各家的儿子不敢用力?拉扯,是生怕伤了她们?。
但是顾小碗没有这个?顾忌,见扯不动,忽然咚咚咚地爬上?阿拾的树屋,随后拎着一条蛇下?来,往他们?人堆里?就去,“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就放蛇了!”
蛇是毒蛇,阿拾专门去抓来关在笼子里?,隔三差五取毒液来制药的。
所以本来不怕蛇的众人见她这样豁得出去,立即都一哄而散。
毕竟听说被?那毒蛇咬一口,就会立马断气?的。
最后只剩下?何望祖扶着衣衫褴褛,头发散披不成体统了的孟先?生。
孟先?生脸色惨白,左右肿胀,显然这慌乱之中,已经不知道?谁砸了一拳,他这跄跄踉踉地在何望祖的搀扶下?站起来,却正好对上?顾小碗手里?的那蛇头,顿时吓得他一个?后退,又摔在了地上?,“小碗,你……”
顾小碗这t?才?收了蛇,从何望祖说道?:“去拿笼子来。”
何望祖哦哦地应了声,跑回阿拾的树屋,取了关蛇的笼子来。
只是蛇虽然关进去了,争吵却还在继续,只不过现在换成了孙吴两家女人和顾小碗的声音。
吴老三的女人拉着顾小碗评理,“小姨奶,你是长?辈的,我们?敬重你,你说一我们?绝不说二,你说这姓孟的要教我们?家娃儿读书写字,我们?也高高兴兴送去了,还没叫他免费教,各家轮流管他一日三餐,可这倒是好,白花花的粮食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来,竟是要我的儿子去战场送命,我这儿子……”她话都没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吴老三家最大的儿子奎头,也才?十二岁,哪里?是上?战场的年纪?孟先?生怎么可能?叫这样的孩子去送死?
顾小碗是不信的,正要询问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那奎头就不满地看?朝他娘,随后和顾小碗解释着:“没有的事,是先?生才?没有劝我,是我自己?觉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也是男儿郎,自然是要去战场上?杀敌,不求建功立业,但求保护家小。”
说到这里?,还带着稚气?的声音也软了几分,“娘,这样的话,天?下?早早太平了,咱们?就不用到处躲难了。”
其实就冲奎头这一番话,就能?证明孟先?生真的是个?好先?生。
可是偏偏,爱子心切的这些母亲么,此刻看?到的只是儿子在听了孟先?生的课后,就嚷着要去战场。
她们?又如何能?不气?恼孟先?生呢?
这是一场糊涂官司,说不清楚的,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好像谁也没有错。
不过好在,这奎头年纪小。所以顾小碗朝他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夸赞着:“好孩子,你有这一份心已经极好了,只是你还是个?孩子,现在的你不用想那许多,这些问题,都是大人们?的问题,也别想着去什么战场,好好听你娘的话。”
奎头想是见他娘哭得难过,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也是大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