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周苗也如同顾小碗一般,如今一头乌黑如墨的头发,皮肤也变得细腻白?皙,端端正?正?站在那,何?穗穗也敢确定,欢喜的声音直接惊呼而?出,“小姨,阿苗,真是?你们?”
一面托着?并不算十分明显的肚子,小跑过来。
两人也瞧见了她如今是?双身子,自不敢叫她这样奔跑,何?况这穿堂又?狭窄,还对方?了许多废弃木料,实在怕她拌倒。
所以两人忙小跑了过去,一面担忧地看着?她,“仔细你的身子。”
比起任性些的何?麦香,顾小碗与周苗都更喜欢果?断又?柔顺的何?穗穗一些,更何?况何?穗穗还能?烧一手好饭菜。
两人跑到她跟前,忙将她扶住,顾小碗问着?:“人都哪里去了,你三姨如今怎样?”见这家?里,倒不像是?才做过白?事的样子,可见三姐那里还好着?。
何?穗穗闻言,只指着?穿堂后面,“在后面,我们如今也住在一个院子里。”当下就引着?进?去,又?觉得顾小碗来得及时:“三姨前儿就不进?水米了,找了大?夫来瞧,说大?抵是?好不得了,喊表哥他们做了准备。但昨儿却忽然?醒了过来,问你在哪里?阿祖那头说已经?去了信,她就闭了眼睛,竟然?是?呼吸平稳地睡了一宿,今儿早上醒来说要喝花生粥,桐儿那头给她煮了一碗,倒也是?吃去了半碗。”
大?家?瞧着?这光景,都只当是?要好起来了,毕竟早前空相在的时候,就好几次都是?这样好的。
但是?他们却忘记了,那空相是?有功夫在身上,还练了什?么龟息闭气的功夫,可以假死状态,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何?荆元见着?已是?好起来的样子,今儿早上就领着?明淮坟地上去给刻碑,还喊了打铁的女婿圣元跟着?帮忙。
谁晓得今儿过了晌午后,她人又?开始迷糊起来。
眼下何?穗穗见了顾小碗和周苗的到来,只觉得莫不是?三姨能?感觉到小姨她们回来了,故而?今儿一早才精神?抖擞的?
几人说着?,已是?到了院子里。
院子不算大?,但因住的人多,到处都堆满了杂物,又?养了些个牲口在,所以显得十分拥挤。
左边那小屋子里,呜呜咽咽地传来哭声,大?人的孩子的都有,又?有叫娘的。
顾小碗听了,便?晓得那是?三姐如今的房间,不知为何?,又?或许是?这身体里留着?同样血的缘故,她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压抑,悲从中来,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快步跑去。
屋子里的众人如今看着?躺在床上的顾三草,只觉得她这会儿力气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奇大?,挣起来竟是?苏玉春兄弟两个连带着?两个媳妇和顾四厢都按不住她。
五人正?是?被她这举动?急得满头的汗水,荣儿和松泉也被吓得哭哭啼啼的,倒是?大?小满姐妹两个在那里瞪着?眼睛瞧,仿佛在看什?么稀奇。
顾小碗进?来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喊道:“这是?怎了?三姐!”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还当是?做梦,但都下意识停住了动?作,齐齐朝门边这头望来。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会儿没人禁锢顾三草了,她反而?安静了下来,一脸安详地躺在床榻上,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用那沙哑的嗓音问着?:“是?老六么?”
“是?我,三姐。”顾小碗跌跌撞撞跑到床边去,眼泪夺眶而?出。
几乎才触碰到顾三草那老树皮一般的手,顾三草就一把反手握住了她,且那手十分有劲,一边老泪横流:“六儿啊,你总算来了。”
原本话都说不利索了的,她这会儿又?忽然?变得口齿清晰起来,只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这将临死的人,都有那回光返照一说。
屋子里呜呜咽咽的,顾小碗也跟着?哭,“三姐是?我,我来了呢!”
顾三草干裂没有血色的嘴唇抿起来,因牙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所以看着?嘴巴瘪瘪的,“你来了,就好了,我就想见一见你。”
“你好好的。”顾小碗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前一刻还大?力握着?自己手的这只满是?黑褐色斑点的手,如今力气正?一分分消散而?去,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又?直观地感受到了自然?死亡情况下,生命是?怎么消失在眼前的。
顾三草继续笑,这个时候声音已经?含糊不清了,似说了一句‘你也好好的’,然?后那握着?顾小碗的手就慢慢松开,最后重重地落在了床沿上。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像是?被时间静止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就这样落下去,直至片刻后,才像是?回过神?来,呜呜咽咽的哭声不止,好不悲切。
顾四厢一边哭,但到底如今上头的姐姐们几乎都不在了,虽素来都是?顾小碗在掌事,但如今她也是?强撑起来,指挥着?两个侄儿和侄儿媳妇,喊他t?们各自去拿纸烛来。
还要赶紧给顾三草收拾整理,趁着?这会儿她手脚还未彻底僵硬,将老衣裳给换了。
原本是?昨儿就要换的,谁晓得昨天她忽然?精神?了,大?家?一高兴,都只盼着?她同空相一样,没准好起来。
哪里会晓得,走得这样干脆。
好在她两个儿子都成了家?,那一开始韩桐儿嫁给苏秋子,虽说是?为了逃避奴才命,不背关在那村子里种田,但这时间久了,两个年轻男女得了这层亲密关系,少不得是?要凑在一处,一二来去的,就是?两块石头也是?能?热的。
何?况是?两个年轻活生生的男女呢?
如今自然?是?做成了真夫妻,而?她爹跟着?青龙军走后,就杳无音信,后来又?听说战败了,自是?不敢再提一分,就这般苟且地活着?。
只是?她和东门莺莺虽是?以这样出嫁的方?式出来了,她们俩各自的娘却还在那村子里困着?。
因大?家?都是?沾了顾小碗光得了肥头县的户籍,所以原本韩桐儿和东门莺莺是?盼着?顾小碗来,求她的。
不过现在婆婆走了,大?家?都在伤心难过之际,她自是?没有提,跟着?郭巧巧一起替婆婆剪指甲梳头发,倒也是?个十分称职的媳妇,没了早前做姑娘时候的顽皮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