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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盈缺一愣,眼里激动地放出光来,“所以当真有那样一枚玉璧,能助你们百战不殆?”

“假的,根本没有那种东西。”拓跋夔板起脸,无情地给她泼冷水。

奈何沈盈缺的脸板得比他还厉害,“你觉得你现在说这句话,我还会相信吗?”

拓跋夔嗤声一笑,睨着她,吊儿郎当地挑起一侧眉梢,“那你先亲我一口,亲完我就告诉你。”

沈盈缺脸上最后一丝温柔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五殿下若一直要这样跟我说话,那接下来也不必聊了,就此别过,江湖不见。”边说边起身要走。

拓跋夔忙低头认怂,无奈地长吁短叹,“你也就仗着我心悦你罢了。”

沈盈缺假装没听懂。

拓跋夔也不恼,“那连城璧的确存在,但外头传的那么邪乎,什么包治百病,延年益寿都出来。它甚至都不是一块玉璧。”

“不是玉璧?”

“嗯。不是玉璧。”

沈盈缺皱着眉,糊涂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叫它‘连城璧’?”拓跋夔笑,“不过是一个形容罢了。‘连城璧’真正指的,其实是我祖父一手建立的大夏皇属大军,自创立伊始,就横扫整片大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便是萧妄亲自训练出来的应天军,也不敢跟他们硬碰硬。”

沈盈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很想告诉他,前世的时候,她可是亲眼见证了那所谓天下无敌的皇属大军,如猴子一般,在自个儿的老巢被萧妄戏耍。

但考虑到眼下自己的处境,她还是忍住了,只道:“所以你们就将他们形容成连城璧?保卫你们北朝的无价玉璧?”

拓跋夔点头,“没错。你也可以理解成‘铜墙铁壁’,横竖最开始,祖父就是用那个‘壁’字来形容他们的,只不过传着传着,就传岔了罢了。阿珩现在知道了,可还想要他们?你拿得走吗?”

他戏谑地看着她,“当然,你也可以采取另外一种办法——嫁给我,成为大夏的皇子妃,未来的皇后,照样可以光明正大地得到那道铁壁的护佑。”

沈盈缺心里泛起一阵厌恶,低头朝食案上的那碟炖羊尾抬了抬下巴,语带讥讽地道:“这道菜,是从你们羯人手里传到中原的。最开始因为菜名取得极难听,羊膻味又极重,朝中鲜有人愿意品尝,直到有人推陈出新,想出了去膻的妙法,又假借‘鱼烧尾而跃龙门’之意,给它重新起了个好听又吉祥的名字,这道菜才逐渐盛行开了。以至宫中岁末的年夜饭,都要摆上一道。可我家中从来没吃过,一次也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拓跋夔问:“为何?你家里人食不得羊?”

“非也。”沈盈缺否定道,“我父出身行伍,我母四方行医,于吃食上从不会挑拣,便是薯叶蕨根也都吃得。他们正在不喜欢的,只是这道菜的出处罢了。”

拓跋夔眼皮一跳,脸上涌起些许怒色,“你什么意思?”

沈盈缺轻笑,迎着他积威甚重的目光,倨傲地昂起脑袋,不卑不亢道:“就是五殿下理解的那种意思。此菜非我汉家所有,便是装扮成汉家的模样,扮得还有模有样,可到底难掩其胡羯的本质。为了不熏出一身洗也洗不掉的羯膻味,我沈氏一族,断然不会多动一筷!”

“啪——”

夜光杯在两人食案中间的空地上砸碎。

拓跋夔拿巾帕无声擦拭着自己指尖沾染的酒液,目光森然,“阿珩现在是越发放肆了。之前在宝库中羞辱我的出身,已是极大的僭越,论罪当诛。我免了你的罪名,不与你计较,已经是格外开恩,你非但不领情,还继续出言羞辱于我,羞辱我大夏圣朝,可是当真以为我能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你的无状?”

沈盈缺歪了下脑袋,蹙着眉,摆出一副思索的模样,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可张口的一刻却是道:“羞辱了又如何?五殿下现在还有难不成还有工夫跟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女子计较这些?”

拓跋夔一讶,不懂她为何有此一说。

也似乎就是为了解答他的疑惑,牧遮不顾他先前警告的“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来这临芳藏池打搅他和郡主”的话,仓皇着脚步,急急忙忙奔进来,“殿下!殿下!大事不妙!”

“三殿下不知从哪里听说,您勾结百草堂宗主,意欲拿左黎王留下来的财宝,换取南朝人的信任,借助他们的力量谋权篡位,自立为王,他以您通敌叛国为由,带着一帮人去围堵皇子府,其中还有陛下赐给他的皇属大军。”

跟着牧遮一道冲进来的烛伊听了这话,惊得眼珠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这事从何说起?五殿下若真要通敌,为何还要签下那么多海捕文书,去捉拿百草堂的余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牧遮黑着脸,艰涩地张口解释:“三殿下说了,这就是咱们殿下做事的高明之处。用几张海捕文书瞒天过海,让大家都以为殿下和百草堂势不两立,实则暗中早已通了款曲,还拿出了之前殿下在南朝送给晏清郡主的衣裳首饰做证。叫咱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眼下整片东郭已经被他们封锁,清化坊也是只准进,不准出。他还放言说,只要能抓到您,不计生死,统统加官晋爵,赏金万两。”

“这怎么可以!”烛伊尖声尖叫,“三殿下是疯了吗?杀了咱们殿下,谁去抵御萧贼,谁去守护大夏?那些劳什子衣裳首饰,咱们都可以解释清楚的。三殿下就不能先冷静下来,听咱们慢慢说吗?”

“恐怕他是没打算静下来了。”

拓跋夔阴沉着脸,冷声道,“他因为南阳之败,急着建功立业,为自己找补。好不容易碰上这么大一块肥肉,还是与孤有关的,他如何愿意静下来听孤解释?所以……这也是阿珩给孤准备的巨大惊喜?”他冷冷睨向沈盈缺,“围魏救赵,暗度陈仓,汝父还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彼此彼此。”

沈盈缺毫不客气地承认下来,朝他施施然行了个礼,“五殿下抓了我的人,又收了我的防身之物,我若再不回敬殿下一点什么,也太对不起殿下对我的‘格外照顾’了。”

“你这贱人!”烛伊气得七窍生烟,抽出腰间缠着的软鞭,就要往她身上抽。

却被拓跋夔攥住手,没好气地推到一旁。

“是我之前小瞧你了,人都已经被我完全困住了,居然还能给我找来这么大的麻烦。阿珩,这下我是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你了。”

拓跋夔一步步上前,站在沈盈缺面前,高挑的身形宛如遮天蔽日的巨大幕布,将她完全笼罩。

沈盈缺有种被野兽围困的压抑之感,脚跟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不想露怯,还是咬紧牙关,梗起脖子与他正面相对,“那便不用形容了,你我之间,从来只有‘敌我相对,你死我活’八个字,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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