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乔凛虚很快便回忆起来,这是自己在失忆时第一次与戚恪见面时的场景,画上自己表情,其实就是戚恪当时看见她时的表情。
乔凛虚按捺住心里翻腾的情绪,继续往下翻看着,越看她越清楚,这本画集其实就是两人在重逢后戚恪见到她的场景。
有在甜品店外的相遇、有和公冶蔚在餐馆吃饭时的场景、但最多的还是这段时间在医院里时的场景。
焦急的乔凛虚、双眼含泪的乔凛虚、面无表情的乔凛、安静恬淡的乔凛虚、帮助她擦拭身体时的乔凛虚、隔着监护室的玻璃窗和她遥遥相望的乔凛虚,还有那天第一次从公司回到医院来见她的乔凛虚。
最后一张则是戚恪提前预想好的,捧着画集认真观看的乔凛虚。
一张一张,全是戚恪眼里的乔凛虚,生动形象,仿佛每一张都被作者赋予了灵魂。
和那些画室里被防尘布盖上的画完全不同。
乔凛虚心里莫名出现了这个想法。
在她记忆里,那些被尘封在画室里的画作,每一张都非常细致但却十分怪异,当初她也正是因为这种怪异,才会怀疑那些画上的身体是不属于戚恪妈妈的,后来画上人的身体上明显出现了她身体上的特征,她这才得以完全肯定。
“我曾经画我妈的画像时,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常常三四个小时无法下笔,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还以为是自己画技不足。但直到前不久我才想明白——”
“我不是画技不足,而是没有办法画出自己想象中的母亲。所以我为她装上了你的身体,但却那么的怪异。”
“嘘嘘,我今天送你这个礼物,不是想为自己辩解,而是想告诉你,你在我眼里是生动灵活且独一无二的,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只是活生生的你。”
病房里陷入寂静,乔凛虚没有回答戚恪的任何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本画集。
画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随意的,但就是这些随意的线条却构成了戚恪眼里独一无二的她。
她知道戚恪没有撒谎,因为一个人的笔是不会说谎的,这一幅幅画上展现出的唯一能让乔凛虚感受到冲击的,就是那些画里的自己所携带着的一股不可忽视的浓浓的生命力。
病房内夕阳所洒下的余晖逐渐褪去,不知过了多久,乔凛虚才终于合上了那本画集,神色平淡地看向戚恪。
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谢谢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这一刻,戚恪的眼中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光亮,“嘘嘘,你——”
可乔凛虚不等戚恪说完话,便开口打断道:“我想起来公司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嘘嘘……”
乔凛虚没有再管戚恪说了什么,说完话便径直转过身往病房外走去。
戚恪没有看到,在乔凛虚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她眼中夺眶而出的泪水。
乔凛虚快步离开戚恪的病房,任由眼泪划过脸颊最后在下巴处坠落在地。
在医院里,泪水是比药品还常见的东西,所以当满脸泪水的乔凛虚推开楼梯间的门时,路过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都十分t默契地没有再往楼梯间走。
而是给了这个年轻的女孩,一个宣泄情绪的地方。
乔凛虚单手抱着那本画集,背靠着楼梯间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铺天盖地而来的委屈,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笼罩。
她好像等待这个解释很久了,久到连她自己都忘了她曾如此委屈过。
戚恪曾经对她解释过,但那时候的乔凛虚却变现的浑不在意,但只有她知道,在看见这本画集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释然了。
她也曾劝解过自己,让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在其他事上她确实做到了,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她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那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戚恪,但到头来却是把她当做另一个人。
这根本让她无法理解也无法释怀。
抛去她对戚恪的爱意,可以说戚恪就是她前半生最重要的亲人,但这个亲人却从未认可过她本身的存在,这才是让乔凛虚崩溃的点。
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仿佛她没有自己的灵魂。
但今天的这本画集,却直白敞亮地向她展示着一个事实。
她的存在并不是没有意义,她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灵魂,她在戚恪眼里是充满生命力的存在。
乔凛虚收下了画集,便是收下了自己曾经被抛弃的灵魂。
这是比原谅戚恪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