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春进到屋里,见人正坐在床边边收拾行李边嘟囔:“我这病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姐,说什么呢?”福春走过去踢她,“你要走啊?”刘芯挪开,她顺势在她身旁坐下。
“我来太久了,打扰柔柔。”
“你帮柔柔带孩子怎么算打扰?”花康宇在旁边劝。
刘芯两手捏着行李袋嗫嚅:“在别人家住久了不礼貌。”
“都是自己人,不差这一两天。”
“我也不能待一辈子。”
“不待一辈子,咱做完手术就走。”福春弯腰把衣服从行李袋里拿出去,她拿一件刘芯就放一件。
“我不做手术了,吃药控制也挺好。”
“医生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呀?”
“医生说的话就是放屁。”
福春坐直,严肃问:“谁告诉你的?”
刘芯不回答又开始车轱辘话:“我不做手术了,我要回家锻炼身体。”
福春越过她目光看向另一边,花康宇无奈道:“她上午去找她爸妈了。”
“手术的钱没要到?”
刘芯默然。
要钱的事刚起个头,刘芯她爸就翻脸摔了茶杯,“钱钱钱,就知道钱!”
“每回来都是为了要钱。你想想你从小到大花了我们多少钱!”
吼声回荡在屋中,好像拳头打在刘芯脸上让她火辣辣疼。她竭力张口解释:“我,我不是,是,医生,医生说……”
“医生医生,医生说的她妈就是放屁!这么大人一点判断力都没有就知道听医生说。”刘父指着她教训,“你弟小时候发高烧,医生当时还让我们赶紧签字手术。那时我们没钱啊,钱都给你治病了,硬是拉着他从医院回来,都准备买棺材了,结果你看——”
男人一拍桌子声如洪钟:“你看你弟现在多出息!”
汗水和泪混在刘芯鼻尖上落下,一滴一滴打湿裤子。她假装擦汗,悄悄把眼泪抹掉。来之前刘芯想了很多,可现实就像一个巨人,随意一脚就踢翻她精心铸造的种种建设。
母亲抽了张纸递给她,“行了行了,你的病都是瞎想想出来的,好好锻炼身体素质好了就都好了。”
“你也别怪我们不管你。你年纪这么大也该赶紧结婚,我一朋友他儿子刚离婚带个小孩,有钱!我看人不错你见不见?”父亲掏出手机开始联系。
刘芯已经顾不得钱不钱,听到父母这样说她吓得抬脚要跑。
“我,我再想想,再想……”
“想什么想?”
穿的拖鞋不合脚,她站起来的时候被拌了一下,脚下踉跄三四步以一种极滑稽的跪趴姿势摔在门口。
弟弟开门进屋站在那笑:“姐,刚到家就带这么大礼呀!”
身后也笑了两声。
刘芯爬起来,抬头,见母亲从茶几上提起她带来的那袋子水果还给她:“你自己拿回去吃。”
她伸过去接,摊开手掌,一颗草莓在她手心烂得稀碎。
刘芯绝望了。
“绝绝绝,绝个屁!你一天绝望三百次。要不到就要不到。”福春拍着自己嫩嫩的胸脯保证,“这钱我出。手术照做,咱明天就去找医生。”
“我不想治了,小熙。”
“听话,把病治好我们再去一次海边,这次让你下水。”她哄着刘芯,“手术的钱我早凑齐了,咱们有钱治病。”
花康宇接话:“我这也有点,我们一起出钱。”
“我不想跟人要钱,像个乞丐。”刘芯捂住脸,“活着干嘛?活着也不值钱,世上不缺我一条贱命,死了还能省点粮食。”
“干嘛不活?别人都活着凭什么你不活?你就要活着,就要碍眼,让他们都气死。”
“我难受,我太难受了。”她说,“活着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