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开之后,林怀锦与伴月遥遥看了一眼,果然是满地鲜血,可怖不堪。
有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人,捶胸顿足,大放悲声:“皇室不仁,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光天化日,竟发生此等骇人之事,真乃世风日下,我朝不幸……”
也有血气方刚、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信誓旦旦道:“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诸位仁兄,若有血性骨气,不妨与我同去京兆府鸣冤击鼓,为这枉死的无辜胡商们讨个公道!”
“这位仁兄说得对!唇亡齿寒,今日若忍气吞声,放纵他楚安王随意杀人,明天遭殃的便是我们自己!”
林怀锦默然地从他们中退出来。
她并不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也不是那般容易被他人鼓动的人。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这时,忽有一人在林怀锦身后叫她道:“夫人,夫人?没吓着您吧?”
林怀锦诧异地回头,叫她的还是那个年纪不大的米铺小伙计。
见林怀锦面色并无异状,小伙计这才松了口气,笑呵呵地道:“我方才正后悔着呢!心说不该让夫人来看的,这要是吓着了可如何是好……”
他歪了歪脑袋,看了眼林怀锦后面横七竖八的残肢断臂,缩了缩脖子,“啧啧”两声,感叹了句:“砍得这么碎啊……不过,确实是好剑法!”
本是人命关天的事,却被这小伙计用这般随意调笑的语气肆意评判,林怀锦觉得古怪极了。
她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计挠了挠头,“回夫人的话,我叫陈十三,夫人喊我十三就行!”
林怀锦笑了笑:“十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陈十三的眼睛亮了亮,微微压低声音道:“不瞒夫人说,我早就注意过那几个胡商了!”
被楚安王斩于剑下的十几个胡商,是半个月前忽然出现在这里的。
起初只有一两个,搭了个简易的小摊子,卖些做工粗劣、毫不起眼的西域小玩意儿。
因为鲜少有人光顾,故而生意十分惨淡。
后来,又有几个胡商来到此处,带着孩子在这里摆摊。同样是卖些又贵又不实用的物件。
许是族类相同,异国他乡里好相互照应,他们的摊子挨得都很近。
胡商们懂规矩,又不与其他的摊贩抢客人。因此,倒是与本地的商贩相处的十分融洽。
林怀锦并未与胡商搭过话,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邦的人。
但外来商贩在京城卖些特产,本也是很寻常的事。价格卖得高些、样式做得另类些,也都无伤大雅。
毕竟,并非每个人都懂得欣赏它们的风味。
见陈十三满脸神秘,林怀锦问道:“他们有何不妥?”
“夫人有所不知——这其一,他们卖的那些小玩意儿,并不是产自同一个地方的特产。西边的大梁、夏阙,北边的吴原、净域,这几处的东西都混在了一起。
“而那摊主,虽穿着大梁衣饰,却并不会说大梁语言,反而常用我永利国语言同人交流。甚至不知是不是邯郸学步、照猫画虎,他口音里,有股不正宗的净域味儿。”
林怀锦立刻会意:“乔装打扮,掩藏身份?”
但随后,她又摇了摇头道:“假胡商有很多,他们可能只是想靠贩卖他国特产赚钱,但又不甚了解他国文化,是以闹出了笑话。但也许,他们并无坏心。”
陈十三嘿嘿一笑:“夫人说的不错,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但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这第二件不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