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尉迟恭眼神复杂地看着魏叔玉,“你”了半天,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世人都说,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自己却三番两次被这么个娃娃,搞乱了心态,说起来,真是好笑。
大概这便是关心则乱吧。
回顾自己的前半生,尉迟恭心中叹了口气。
世人只知自己跟随陛下立下了不朽之功,可谁又知道他现在的处境。
当初那一批起事的弟兄,要么像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这样的,原本就是宰辅之臣。
要么像秦叔宝这种,原本就是李家的恩人,后来又常年卧病在床,自然不会再引起波澜。
要么,就像是李靖这种,纯粹的军神,常年独来独往,沉默寡言,也是一种减少猜忌的办法。
要么,像是程咬金……那厮如此不要脸,却不招人讨厌,这样的人,几百年出一个,尉迟恭觉得自己学不来。
等到看完一圈之后,尉迟恭这才发现,当初的那些功臣们,早已经在潜移默化下,找到了安身之道。
唯独他,依旧我行我素,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自己还有把力气,便想着看看能不能上前线,替自家孩子多积攒点功劳。
也正因为如此,尉迟恭才对这一次能否参加围猎突厥的事情,如此心切。
只是没想到,先是身体生了病,而后又被陛下升任工部尚书,眼瞅着就要和战场无缘了。
想到这里,尉迟恭神情暗淡。
这时,魏叔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国公当真觉得,去突厥那边立下战功,算是好事?您现在已经是国公了,若是真拿下了突厥,您打算让陛下封你什么?异姓王?”
“这……这怎么可能……不……老夫没想着让陛下封王啊,老夫就想着给宝林留点家当,留点家当而已啊!”
尉迟恭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史书他没读过多少,但也知道异姓封王者大多都不得好死。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念头。
“那不就得了,国公不就是想替令郎谋一份前程嘛……简单啊!”
铺垫了这么久,魏叔玉知道也该图穷匕见了。
“实话跟国公讲吧,您与其去争夺那虚无缥缈的军功,落得个封无可封的境地,还不如掌握一门别人永远也夺不去的手艺,门荫这条路子终究不是正途,想要子孙无忧,以后多半是要凭本事吃饭了……”
魏叔玉信誓旦旦地说道。
若是按照历史原有的轨迹发展,这些勋贵们再混个几百年都没有问题。
直到等到一个名叫黄巢的年轻人,拿着那本鼎鼎有名的《氏族志》,将上面的门阀世家齐齐杀过一遍。
彻底终结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门阀士族基础。
从此之后,世上才再无门第之说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魏叔玉来了啊!
火药来了啊!
冶铁炼钢的技术也来了啊!
以尉迟恭的底蕴,让尉迟宝林做一个安安稳稳的技术型新贵不好吗?不香吗?
哪还用得着去战场上拼命!
魏叔玉敢笃定,今后的大唐最需要的,一种是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政府管理人才,另一种便是像尉迟恭这样的技术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