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亲密无间、温情相拥的两人,他“砰”的一声,重重把碟子摔在他顺手提过来的实木小桌上,声响惊到了林斐和兰德,林斐和兰德同时看向尤里安,只见尤里安刚才还略显愉快的面容再次变化,他淡淡看着他们俩,淡淡地说:“斐斐,教会秘辛你可以听,兰德·卡奥菲斯的哥哥是政府军领袖,他不能听。”
兰德想说什么,林斐快他一步先开口:“他要留在这。”
尤里安:“理由?”
林斐:“他不在我身边,我害怕。”
“我在这,你怕什么?”
林斐:“就是因为你在这,所以才怕。”
尤里安假笑都笑不出来,被林斐一句话气得半天说不出话,点点头,重复了五六遍“好”字才坐下。
稳定好呼吸,尤里安直奔主题:“你想知道什么?”
尤里安以为林斐会问他类似于“为什么我身上有虫母的特征”之类的问题,可没想到林斐一张嘴就是:“你们打算怎么复活虫母?他不是死了吗?”
尤里安一怔。和普通虫族迥然不同,林斐并不关心教会做什么,也不关心所谓的虫母大人,他会施予弱小虫族怜悯慈爱的拥抱,为他那群庸众粉丝献上的没什么价值的爱哭泣,还会被维德的花言巧语随随便便蛊惑,然而,对抽象意义上那完美、善良、慈爱的化身——虫族最神圣崇高的母亲,他完全缺少敏感度,对虫母大人,他不虔诚,不在乎,连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伟大的神诞正在进行,所有虫族陷入狂热,如果这世上存在对神诞不感兴趣的虫族,那只虫族只会是林斐。
完全不在乎虫母的林斐,现在却来问他事关虫母复活这一伟大计划的核心秘密。
尤里安的直觉告诉他,林斐想知道的东西绝不止是秘密,而是更深层的某些内容……是什么呢?
“事已至此,复活虫母大人的计划在教会内部已经不算什么秘密,斐斐你想知道,我全都告诉你。”
尤里安一边慢慢说着教会的计划,一边盯着林斐,他的目光在林斐脸上游走,不放过任何透露林斐情绪的蛛丝马迹,妄图从中窥探林斐的内心想法。
对于尤里安赤裸且毫不掩饰的目光,林斐顾不上去理会,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于尤里安口中那个教会的计划。
许多年前,虫母大人离开虫族,关于祂离去的原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可以预见的是,虫母大人的离开让虫族陷入空前的混乱,濒临灭亡,挽救虫族的是祂遗留下的残躯以及末代王夫。末代王夫将己身化作虫巢,虫巢运转,为虫族保留力量。虫母大人留下了的自躯则使生命的火种得以延续。
祂的残躯之所以能挽救虫族,是因为万千虫族子民是祂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他们血肉相连,精神相通。虫母大人受伤时,所有虫族感同身受,虫母大人烦忧时,虫族子民心如刀割,虫母大人的身躯得到供养时,虫族子民的肉身同样能得到供养。
虫族通过供养虫母遗留下的那具残躯来确保种族的延续。
“虫族因此感念祂的慈爱,心存妄想,觉得祂没有那么无情,傻得可笑,”尤里安说:“祂厌弃虫族,留下那具残躯不过是因为我们死祂也会死。”
虫母大人凌驾于所有虫族之上,操纵生与死、喜与怒,掌控无上权柄,但很少有虫族知道,虫母与虫族之间的影响并非单向,而是相互的。一只虫族不能对虫母产生任何影响,但万千只虫族可以。
作为高高在上的神明,祂来到这个星球,或许因为一时好奇,创造了虫族。等祂像过去一样想要离开,才惊奇地发现,在虫族眷恋地呼唤祂“母亲”这个温情称呼时,这些本性狡诈凶残的虫族已经用“爱”把祂和虫族的命运织在一起。他们供养祂,看似不求回报,实际却图谋将“母亲”占为己有,圈养在这颗虫族星球,为此不择手段。
虫母丢弃了他厌倦的那具虫躯,离去之际又发现,那“爱”竟已经烙印在了他的意志中,如果祂离开,祂贪婪狡诈的“孩子们”会立刻精神崩溃,走向毁灭,而他也会被那“爱”反噬,受到重创。
无可奈何,虫母出走前愤怒丢下自己旧日的躯体,为虫族留下在未来漫长岁月中唯一可以聊以慰藉、安抚精神创伤的药剂。
祂的残躯就是是教会计划的开端。
在过去的几百年,虫母残躯上生长出一种类似于菌丝的白色物质,直到二十六年前,这些白色物质彻底包裹住虫母的残躯,形成如茧一样的外观。
经过高灵敏度探测仪的识别,教会惊奇地在茧中捕捉到极其微弱的生命体征信号。
这具失去了意志的残躯仍然活着,它同虫族立场一致,渴望祂的回归,渴望祂将空寂的内里填满,渴望重新成为完整的生命。
作为虫母过去的躯体,它远比教会更强大,自残缺命运苏醒的那一刻起,它日渐茁壮,不断发出呼唤祂回归的信号,教会同样捕捉到了这一信号。
在确定茧中的身躯同样渴望与虫母再次融为一体且它与虫母漫游星际的精神碎片仍旧保持微妙的共感后,教会的计划雏形便出现了。
既然虫母和虫族之间的感应是相互的,他们将联合起庞大的精神力呼唤虫母,只要虫母的精神碎片受愿力召唤靠近虫星,祂茧中身躯就会产生强大的吸引力,吸引祂的精神回归。
“引力吗……?”林斐鸦黑的长睫缓慢扇动,若有所思,脸上表情是淡淡的怅然迷茫。爸爸的日志里提到过,飞船原定的降落点并不是虫星,是席卷而来的奇怪风暴让飞船被迫降落虫星。从那以后,他的生命得以延续,爸爸妈妈却被迫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