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在她身边,见她时不时地扭头看济业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江和城地处偏远,有许多事上京监管不到,欺上瞒下蒙蔽圣听是常态,背后牵连广。”裴寂道,“你若只是来寻萧鹤川,无需插手这些事,届时任期一到便离开,也干脆利落。”
他在劝她明哲保身。
黑暗中,借着朦胧的月色,姜昭忍不住侧目看他。
“裴寂,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和我已经没有可能了吗?”
裴寂抿唇,侧目居高临下看她。
姜昭扭过头,面对着前方,声音很轻。
似乎从上京的闹剧之后,他们就很少再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走在一起说话了。
她问:
“你还记得,你最初来上京的时候,和我说过的吗?”
“你说你有凌云志,他若若能青云直上,必定匡扶济世。”
“你我的父亲都是因为那些玩弄权柄的权贵而死,你手刃大太监的时候,你说你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身居高位,滥杀无辜。你说高位是用来给苍生谋福祉的,不是满足私人欲望的。”
“但这些年来,你果真做的和你当初说的一样么?”
“你玩弄权柄,结党营私,为一己之私,死在你手里的人,上到朝臣,下到黎民苍生,还少么?”
“甚至于,到头来,若不是沈怀景出手救我于水火之中,你便也要置我于死地。裴寂,你真的还记得你最初同我说的那些话吗?”
姜昭咬字清晰,字句说到后面,喉咙里溢出来哽咽。
如一记重锤,迎面砸在头上,裴寂脑中炸开来烟雾,耳边嗡嗡的,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乱叫。
握着折扇的手指用力,捏紧。
“裴寂,我说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是因为,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姜昭道,“就像今日,你想的是明哲保身,可我不是。”
裴寂许久没说话,他定定地看着她,黑暗中她的身影,和若干年前在马上艳羡地望向他时重叠。
那时她说什么来着。
她说:“如若有朝一日,我也能和你一起入朝为官,我也定要叫天下人都知晓,你有凌云志,我亦不输于你。”
回过神时,眼中只剩下姜昭的背影。
裴寂抬脚追上,一路无话到了衙门,姜昭扭头,裴寂仍旧和她保持有两三步的距离。
“你回去吧,我就不留三郎君了。”
姜昭说完,抬脚便走,手突然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扯过。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裴寂扯到身前,手指悬停在她的脸颊,裴寂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手指悬停在空中,指尖试探地碰向她的鬓角,很快又落下。
他收回手,又恢复了那副从容不惊的表情: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先走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
身后守在门口的一众衙役们都看呆了眼。
见姜昭回头,眼神躲闪,不知道该移开视线,还是要上前问好。
躲在暗处的十二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追上去的时候,姜昭人已经进了衙门。
姜昭轻车熟路地往书房走,路过花园,有黑影闪过。
“什么……唔?!”
唇被堵住,久违的沉香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感,倾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