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陵说:“这样才更显心诚啊笨丫头。”
太后是她的老板,没有哪个打工人上赶着去见老板找骂,要么他想涨工资,要么他想跳槽。
稚陵想,她暂时没有跳槽的准备,也没有指望太后涨工资;是以,她并不是特别想见到太后。
这些日子太后一直称病,貌似病得下不来床,即墨浔作为孝亲敬长的模范,当然不能强求太后撑着病体去参加两场大宴。稚陵也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她。
刚出沧海殿的殿门,几个内侍就抢上前单膝跪在他们面前,稚陵目光顺着他们瞧见他们背后一抬银鎏王辇。
辇车是檀木质地,辇身银鎏金漆,雕龙琢凤;檐顶上正中翘立一尾金凤凰,自凤凰嘴里衔了四角朱砂轻帷,分垂在四面檐下,檐角各垂挂着一串琳琅珠玉。迎面吹来猎猎西风,轻帷不断招摇飘飞,间或有珠玉叮铃。
稚陵呆了一呆:豪车。
即墨浔从右侧登阶而上后,微微俯身朝她伸手,嘴角依然噙着他一贯的温和的笑。
他的眼睛深湛漆黑,这样与她四目相对时,稚陵只对上一瞬,就落荒而逃般撇开了目光。
他的眼眸里仿佛是汪洋大海般的深情,又仿佛要把她溺死在他眼眸的汪洋里。
稚陵迟疑着伸出右手,被即墨浔紧紧握住,她另一边手轻轻提起了裙子,一步两步三步登上了辇车。
即墨浔的手温暖干燥,她的手就显得特别冷。她一直很畏寒,每逢秋冬,她每日都手脚冰凉,一度自嘲自己乃是变温动物。
所以,小手被温暖地包裹住以后,她忽然生出了几分依恋,舍不得轻易地放手了。
所以在整个豪车体验过程中,稚陵当真没有要挣脱他的手的动作,一直被即墨浔握紧了手,贪心地汲取他的热量。
她心底暗暗吐了吐舌头,就一次,就这一次,下回她一定记得带暖炉。
——
慈宁宫门口还是那个绿衣侍女,见王辇到,连忙下台阶朝着那方跪下行礼。
君王的锦白衣摆掠过她的旁边,一句话也不必同这侍女说;当然,她也不够资格与君王说什么。
稚陵看得惊奇,上台阶的时候还回头望了一眼那绿衣侍女,即墨浔见此,略疑惑道:“怎么了?”
稚陵连连摇头,待觑见他眼中加深的瞳色,还是说了出来:“陛下不用通传一下么?万一太后不便……”
即墨浔的眼睛扫过慈宁宫的正门,大约目光是冷淡的,但转回她的跟前时,已成为十足的温和,他轻笑说:“我们去看望母后,需要外人置喙什么?是她此前拦过你?以后你若来给母后请安,不必经她的手。”
他忽然松开她,令她心下一空,泛起些许失落,但下一刻却见他正过身子,抬手替她理了理簪钗、发丝和衣领。
等他收了手,她本着投桃报李的心也要伸手去理他的衣裳,被他攥住了手,摇头笑了笑,说:“我怕你又要让这些系带全都拉得一样长。”
稚陵一下子就红了脸。
他们二人一路来到了慈宁宫门外,即墨浔正要踏进宫中,里头隐约传来了沾着哭腔的女声:“姑母,姑母!连您也不肯要阿钿了么!”
稚陵还略迟疑,但即墨浔毫无顾忌地掀袍跨过门槛,稚陵也只好小心翼翼地拎着裙子跟上他。
穿过前殿,循声到了正殿,殿中女声还在哭诉,内侍连报陛下驾到,也没能止住那个女声,反而愈演愈烈了。
即墨浔的目光不曾偏了半分到堂中太后膝边缠着的那个女子身上,而是不时温柔地看看稚陵。而薄云钿的目光也就顺着落到她身上。
稚陵被看得胆战心惊,生怕眼睛冒火的薄云钿会突然变身大老虎扑上来抢走她的肉,不,抢走她的即墨浔。
所以稚陵目不斜视,一直装作乡下人进城似的打量屋内陈设。
嗯,确实如传言里一样,有些破旧了,不知道漏水的是哪处的屋顶,她得注意着点。
即墨浔没有搭理薄云钿的意思,只是携着稚陵向座上太后规规矩矩跪下行了一礼。
“儿臣臣妾给母后请安。”
稚陵随同拜下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即墨浔真的跟他母后不和吗?礼数却是周全,教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嗯,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并不苍老喑哑,反而流转着几分徐娘半老的风情似的,稚陵素来知道太后显年轻,又热衷保养,一点儿也不像三个成年男子的妈。
太后略抬手虚扶一把,即墨浔起身后,还拉了稚陵一把。
直到落座,即墨浔都没有去看薄云钿一眼,稚陵也没有去看她,那是老板的亲戚,是不好惹的,她深知这个道理。
薄云钿大约觉得自己被即墨浔忽视也就罢了,竟又被这妖女忽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火大地蹿了起来。
“表哥!”
薄云钿在一边跺了跺脚,脸带薄嗔地幽怨地望着即墨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