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甸举棋不定的拎着刀,砍下来的的时候忽然噗嗤笑出了声,力气也弱下去大半,在慕靖安手臂上划了个血口子。
虽然远不达慕靖安心里预想的程度,但吴甸怕自己再笑,抿着唇小声说:“足够了,公子哪里见过血,再多就吓人了。”
但青房镇不见人,派来暗中保护沈衍易的原本等在书院门外,没见到人出来。
慕靖安提心吊胆的找了大半天,书院的学正带着他找了所有出口,问到了租马匹的客栈,才一路寻过来。
慕靖安小臂长的伤并不深,血早就自己结痂止住了。
现在见到沈衍易精神恍惚的跪在地上,上半身几乎要竖进坑里。
确认了人还在,并没有背着他偷偷跑,慕靖安心放心了一般,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酸涩。
沈衍易根本不是冷漠无情的人,他表现出的淡漠似乎只是对他慕靖安,这让他无法不难受。
“衍易。”慕靖安唤了一声。
沈衍易脑袋在坑里,耳边都是挖土的沙沙声,只隐约听到了一点,还以为是自己走神的幻想。
慕靖安走过来,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背上。
沈衍易停下了动作,受撑着坑边缓缓直起身,倒空太久有些眩晕,他眯了眯眼睛看清了慕靖安。
慕靖安捞住他,明明很担心,说出口的语气却是怪罪:“你知道我多担心你,找了你多久吗?”
“你怎么来了?”沈衍易轻轻推着他的手臂:“我正忙,你先走开。”
“我提心吊胆了大半日,你就让我走开?”慕靖安握着他肩膀的手指下意识用力。
沈衍易疼得蹙眉,想去扒慕靖安的手指,却发现他袖口□□褐色的血和鲜红的血污了一片。
他撩起慕靖安的袖口,露出了小臂上的伤口,那处的肉还泛着新伤的红,但好在已有部分结痂。
沈衍易正是情绪脆弱的时候,怜惜的抚了抚伤口边缘。甚至呢喃的问了声:“疼吗?”
慕靖安语气顿时软了:“不疼,一点都不疼。”
方要去执沈衍易的手,忽然发现一抹新血漫在了自己皮肤上。
慕靖安心一跳,翻开沈衍易的手掌,果然脏兮兮的手心和指腹上都在流血,显然是被土中的碎石划破了。
“你真是…”慕靖安想骂人,但见沈衍易神情脆弱,方才又关心他疼不疼,关心他肯定出于在意他,他们又非亲非故,在意他不就是出于爱慕?
慕靖安责怪的都柔和的不得了,语气听了让人寒毛直立:“你若想安葬你老师,你倒是告诉我,我带着锄头来,我力气又大,挖坑不过几刻钟的事,你的手都划破了,十指连心诶这得多痛?再说,你这是读书写字的手,细皮嫩肉的如何做的了这些事?”
沈衍易还有些恍惚,其实都不太能理解慕靖安在说什么,也短暂的忘了慕靖安与他的恩恩怨怨。
只是在思绪停转的时候,慕靖安就是一个令他安心的巢穴,他来了沈衍易的心就不乱了,只剩下了哀伤。
他给慕靖安指了指草席:“他是我老师,我老师在这儿。”
“我知道,你此次出来是情有可原,衍易是讲恩义之人。但我也会担心,下回做什么去哪里要同我说一声。”慕靖安将看起来明显不对劲的沈衍易揽进怀里拍了拍。
深秋凉爽,不知是冷的还是跪的,沈衍易的腿早就麻了。人也在瑟瑟发抖,被慕靖安搂住似乎暖和了不少。
温暖从外到内,像是入侵了心房。沈衍易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委屈和无助都那么强烈。
“他死了…”沈衍易哭着说给慕靖安:“他死了,他再也不能与我说话了,我想抱抱他,但是有虫爬到我身上,我想背他到个好地方,但是他身子好硬,我怕折断他的骨头,他死了,天呐他死了…”
慕靖安的鼻腔也酸了,他紧紧搂着脏兮兮的沈衍易,轻抚着他的背:“好衍易,乖衍易,不要哭坏了眼睛。”
苗岫澜被吴甸找到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被慕靖安紧紧拥在怀里的沈衍易、号啕大哭的沈衍易、他从未见过的沈衍易…
等沈衍易哭完已经过了快两刻钟,沈衍易趴在慕靖安肩头缓了一会儿。
想起来自己是在慕靖安的怀里哭了这么久有些让他难以接受,旁边不远处就站着目光呆滞的苗岫澜,还有在地上踢石子的吴甸。
冷静下来的沈衍易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厌弃,他轻轻从慕靖安怀里推开,假装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慕靖安用随身带的匕首很快挖好了大坑,然后回头问沈衍易:“你是想将你老师埋在此处,还是先将你老师带走,找处地方好好下葬?”
沈衍易想了想,埋在哪里差别都不大。
况且濮兴怀在此处数月,京城也无人肯来替他收尸,再好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用。
“埋在此处。”沈衍易声音有些哑,说气话来隐隐像是在撒娇。
慕靖安并没表现出忌讳,将濮兴怀挪到坑里,随手掸了掸衣衫,便开始动手填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