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旁边坐下,又说起自己:“我从小就爱风花雪月,吟诗弄月还行,若是让我念正经书,我一百个不情愿。”
“你应该知道。”慕景焕痴迷的看着沈衍易:“我爱美人。”
这是真的,方才沈衍易亲眼见到禁卫带走许多美人。
“说句心里话,我是真的不明白。”慕景焕很认真的说:“太子究竟有什么好当的?慕靖安就是不知足,若是他把你送给我,我必定连夜搬出东宫,将太子之位让给他。”
沈衍易很想将一桌茶水都泼到慕景焕脸上。
“皇位究竟有什么意思?每日早起上朝,奏折看到深夜,连宠幸哪个妃子大臣都要干涉。”慕景焕不解的问沈衍易:“你说这有什么意思?都说我父皇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若我父皇真有那么尊贵,为何朝臣当众议论我父皇卧房之事?我觉得简直屈-辱至极。”
沈衍易无言以对,慕景焕是眼前享乐的主儿,根本不回去想支撑他享乐的就是他父皇的“屈-辱至极”。
“慕靖安还有慕睿聪,他们一个两个都想当皇帝,争的头破血流,只有我不想,可我幕后偏要让我当!我父皇也将我塞进东宫。”
慕景焕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这些话若是传到前朝去,不知多少人要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慕景焕没有从沈衍易眼中得到他想要的赞同目光,不死心的低声重复道:“我真的觉得太子之位无聊至极,一想到多年以后我要继承皇位,像我父皇一般起早贪黑,还不能宠幸我想宠幸的美人,凡事要被那些该死的老头子指指点点,我就恨得想撒泼打滚。”
“我早就说了我不当,我不想当,我就想兄弟间相亲相爱,等他们谁当了皇帝能记得我的好,然后多给我些钱,让我吃穿无忧,有钱找乐子就行了。”
慕景焕恬不知耻的看着沈衍易:“可是我母后偏不允许,你说谁当了皇帝他不都是皇太后吗?偏偏要我当,还到处得罪人,惹得我不得不去欺负他们,否则他们就要来欺负我。”
沈衍易想起来慕靖安落寞离京的十五岁,就想让慕景焕闭上嘴。
“后来我老师说,不会有人当了皇帝还允许有人过得比他的皇帝舒服,所以等到父皇驾崩,只有我挡了皇帝有了权利才能继续享乐。我说他放屁。”
慕景焕记得很清楚:“他说我若是不当太子不能即位,到时候只能去苦寒的封地,钱要紧着花,好东西要紧着吃,连王妃都不能多娶,还要担心坐皇位的兄弟心情不好时给我苦头吃。最可怕的是,若是皇上看上了我的美人,我得毫无怨言的双手奉上。”
慕景焕一笑:“当时我吓坏了,我老师真的很懂怎么治我。我问他那我该怎么办,若是不能自由自在,我宁愿现在就不活了,重新投胎,投胎成教坊丞的儿子。兴许是见我真的无药可救,但我老师也没同我生气。”
说到这里慕景焕似有些骄傲的笑笑,与沈衍易炫耀他的好老师,他说:“我老师甚至没拿戒尺罚我,他从未罚过我,他握着我的两肩,苦口婆心的对我说:''殿下,你只管恣意快活,只要稍稍收敛,坚持到即位就好,之外的和之后的都交给老师来做''。”
沈衍易能想象到皇后和慕景焕的老师,是如何说服哄骗并不算聪明的慕景焕好好的听话。
他们必定用了无数法子让慕景焕看起来有出息,得是慕景焕多不配合,他们才一退再退,最后只希望慕景焕能稍微装的正常些。
已经不指望他能有出息,只希望他能安静的,别破坏皇后和他老师的努力。
然后那场极其勉强的梦,之后慕景焕当真了,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当傀儡拥有世间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慕景焕哽-咽了一声:“然后我老师突然就死了,他死了…再也没有人帮我了。”
沈衍易曾在王府听说过,太子确实并非一早就是现在这样骄纵荒谬,他少年时虽不出挑,却也本本分分。
想必那便是皇后和他老师努力的成果,他们成功瞒过了皇上并让皇上信以为真,甚至延续了这样的信任很久。
直到慕景焕的老师死了,慕景焕的本性在皇后一个人力不从心的约束下暴露无遗,皇上仍然觉得是自己没有教好,才让他的长子长坏了。
这得是多强大的偏爱,沈衍易在慕景焕的倾诉中,忽然想到了慕靖安。
若他有皇后这样的助力,一定能抓住机会,不会搞砸。
可世间总是阴差阳错,皇后的儿子不想当太子,又阴差阳错的导致了俞贵嫔的儿子想当。
恩恩怨怨反反复复,沈衍易有些出神,简直烦透了。
他们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等沈衍易回过神来时,慕景焕已经哭湿了一条帕子,他讲茶杯掷到地上:“我什么都没有了,母后也没了,方才那些禁卫把我的琴,还有我的美人都带走了,父皇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我的老师写有《仕志》,教我行好事,做忠臣,让我勤勉刻苦,不准贪图享乐。”沈衍易眼神淡漠,他已经对这一切感到麻木,在频繁的冲击中,信仰已经摇摇欲坠。
沈衍易看着慕景焕:“你不适合做太子,你做的孽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皇后,你老师,乃至皇上逃不了干系。但你老师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慕景焕已经哭的有些晕头转向,呆呆的问他什么。
沈衍易说:“没有人能什么都不必付出,两眼一怔就是享乐。但你享乐的门槛比任何人都要低,只要你稍微…算了,我与你说这些又有何用。”
沈衍易站起身:“太子殿下,听你说了这许多耽搁了我不少功夫。皇上命我来说服你,你只要服个软,承认当时的事是你的错,你的下场会好许多,只在你一念之间。”
慕景焕哭红的眼神逐渐变的坚定,他对沈衍易说:“不可能。”
“我知道了。”沈衍易并不勉强他,慕景焕相关的是与非,他都不想过分与之纠缠。
来了一趟听了一肚子牢骚,也算是不为人知的东宫秘事,沈衍易转身要走,连礼也没有行。
慕景焕忽然起身追上来,扳过沈衍易的两肩就要亲上去,沈衍易连忙偏开头闪躲,慕景焕只亲到了他的嘴角。
“相禾!来人!唔…”沈衍易推拒着慕景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