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他对沈衍易的看法已经不是事不关己,而是有些感叹和心疼。
沈衍易被夏哲颜带进狴犴堂,夏哲颜将门关上,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按理说他该敞门避嫌,但他觉得此时的沈衍易需要一个没有人看见的空间。
他回头果然看见沈衍易缓缓抬手捂住脸哭了起来,起初只是脖颈的筋脉在跳动,紧接着他喉咙发出忍耐不住的抽-噎,最后唔唔哭了出来。
夏哲颜叹息,沈衍易的命运似乎太苦了。
“他又逼你做什么了吗?”夏哲颜轻轻在他背上拍着。
沈衍易捂着脸哭,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就在夏哲颜绞尽脑汁想安慰几句时,沈衍易点了点头。
“他在逼我背叛自己…”沈衍易带着哭腔说。
夏哲颜的手一顿,彻底无言。
屋外的慕靖安目送着沈衍易进屋后门被夏哲颜关上,理智上他明白此时不该再纠缠,他方才的失态已经吓到了沈衍易。
但他真的忍不住,他感觉自己要疯了,痛苦的想用脑袋撞柱子,妄想以此疼痛覆盖另一种无法言明得疼痛。
他回过头看见也很失魂落魄的邵英池,邵英池眼中有心疼和不甘,还有失之交臂的痛苦。
慕靖安以为自己会愤怒,他对沈衍易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不讲道理的地步。但在看清邵英池的痛苦后,他忽然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
因为邵英池眼中痛苦,不及他慕靖安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他深呼一口气,余光中看到站在前圣所门外的吴甸和硕果,他们两人神色担忧的垂着头背着身,不敢看过来。
慕靖安身为宁王,正在争夺太子之位,按照他的预想他还会在身边这些人的拥护下成为下一任君主。
他的颜面合该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但他此时却并没有感到丢脸,相反他有些诡异的感到松了一口气。
被所有人看到他给沈衍易下跪祈求又如何,这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还远远比不上当日沈衍易被迫在许多人面前颜面扫地。
慕靖安似自言自语:“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他原谅我。”
“原本我想说他不会原谅你。”邵英池艰涩的说道:“但见你情深至此,随你们吧…”
邵英池转身正欲离开,忽然慕靖安唤住他:“当时你帮他从王府离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邵英池站住脚步,但背对着他没回头。
慕靖安又说:“你究竟是怎么做到,亲手放他走的?”
邵英池心里说你永远也做不到,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邵英池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沈衍易在屋里哭了很久很久,最后所有劝和的人都会离开,终究还是要把他留在慕靖安旁边面对面。
其实在夏哲颜临走前反复询问他要不要先去夏家,并且善解人意的找了借口:“我家夫人说你画的绣样好看,正好还盼着你何时上门,在帮他画一些。”
无论从前如何,此时此刻夏哲颜对他散发的好心是真的。
但想起从前的龃龉,沈衍易也不是能厚着脸皮上门的性子,便摇了摇头拒绝了。
夏哲颜真的能在他的处境上想起从前的自己,再加上沈衍易这张脸长的太善良无害,仙子落难一般,夏哲颜动了恻隐之心也不奇怪。
他死了那么多兄弟,有些是死在他手中,有些是死在他的算计中。
但沈衍易哭的时候,他真的把沈衍易看做他的弟弟一样怜惜。
夏哲颜走后,沈衍易坐在椅子上,他只坐在边缘,放在腿上的一双手绞着手指。
在慕靖安突然推开门时,沈衍易漫无目的的思绪被打断,他受到了惊吓,下意识想要逃跑。
慕靖安快步上前来拥住他,将他按回椅子里,轻轻拍他的背:“我不逼你了,也不吓你了,你坐下歇一歇。”
沈衍易眼中的惊恐很久之后才散去,不知为何他现在很怕看到慕靖安,好像只要看到他的出现,他便会冒出许多杂乱无章,无法解开的麻烦。
也是此时沈衍易才意识到,他在强烈的痛苦中,似乎是出于自保而下意识逃避了许多问题,将一些记忆搁置在一边不敢去碰。
而慕靖安在三番五次的试探后,突然在今天把他拉倒了那些记忆面前,让他不得不面对。
经过这么一遭,沈衍易午膳晚膳都没有吃,早早的洗过澡后就躺下了,慕靖安没敢在这种时候打扰他,去书房独坐到深更半夜,才回到卧房。
沈衍易阖着眼,但眼睫时不时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