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降谷零说:“他离开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老家的坟墓怎么样,我说还好。”
其实那时候他就有预感,弟弟已经快要维持不了平静的外壳,要从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现实离开一段时间了。诸伏高明有心去探望弟弟,但他问诸伏景光是否需要见面的时候,诸伏景光说不用。
他尊重弟弟的选择,却没想到诸伏景光走得这么坚决。
降谷零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低着头,说:“我扣下了他的辞呈,给他申请了一段长假期,希望他在那之前能回来。”
“他……”
“他去找黑泽了。我只能等他找到,或者等他回来,但是……我们没时间了。”
就算是从黑泽离开那座地下建筑的4月8日开始计算,现在也已经过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无论是五十岚,还是他们调查的其他人,在被取代前的住院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纵然宫野志保说转移实验彻底完成需要的时间跟原本那个人的意志有很大关系,但半个月过去,黑泽依旧杳无音讯,他们能救回黑泽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没人放弃,但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将希望寄托在那上面。恰恰相反,他需要问自己的是,你真的做好觉悟,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杀死黑泽阵、杀死琴酒了吗?
“降谷君。”诸伏高明说。
“抱歉,我应该更关注他一点,我没想到Hiro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不,我是知道的。
降谷零想,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诸伏景光的状态,他不知道的是一旦他戳破事实,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想在失去黑泽之后,再失去Hiro……即使那不过是回到了两年前。
松田,萩原,班长,我该怎么办?
诸伏高明成熟稳重的声音传来:“这并非你的过错,降谷君,我会去找他,跟你们一起寻找办法。现在还没到事情最坏的时候。”
降谷零说,好。
诸伏高明离开的时候,往长野的方向看去,看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地球的另一面,飞往格陵兰的飞机刚刚落地,走下飞机的赤井秀一望向远方的雪原,二就在他视线的尽头、天与雪的交界线上,仿佛能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他背着包,往雪原的深处走去。
……
挪威。
冰海边缘的一座城堡。
夹杂着月光的风从冰海上吹来,将寒带树叶吹得晃来晃去,却没能发出任何声响。漂泊的雪花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落到了站在冰层上的银发男人手心里。
他看着雪花在他手心里停留很久,依旧没有要融化的意思,就抬起手,让那片雪顺着风与寒春的月光一起前往更远的远方。
冰层下是一片浑浊的黑,没有影子,也没有温度,更没有湿淋淋的暴雨。
他在冰面上走了很久,等到日出的时候,才想起要回到城堡。
挪威春天的夜晚很短。
他记得自己没走多长时间,但也记不清了,毕竟人的记忆总不会像是机器那样清晰;他看着冰面上自己的倒影,银发和墨绿色的眼睛,还有深色的衣服,以及从天空中倒映下来的一片云。
他往回走。
他路过一片墓地,在这里驻足。所有的墓碑上都没有名字,只是在一座很旧的墓碑前,多了一座新的墓碑,墓碑前摆着一束花。
一束纯白的花。
他在那里看了很久。
现在是四月下旬,极光越来越少了,他回到挪威、将她的尸体埋葬后一直没能看到过约定的极光。
但没关系,还有明年,或者再一年,时间还有很长。对埋在这里、已经死去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不能等待的事。
他走向紧紧挨着的另一座墓碑,站在那座墓碑前沉默许久,弯下腰,将一把旧钥匙放在了墓碑前。
风将他的长发吹起。
该回去了。
第297章腐烂的永生花
他想起维兰德很久以前对他说过的话:“等你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回我这里吧。”
呵。
事到如今维兰德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形他都记不清了,唯独记得这个人在梦里出现的时候,背后落满初雪的老树正在晃着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