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说:“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维兰德,但你一直在逃避。”
维兰德再次叹气。
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泽阵回答:“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维兰德,你知道,我的人生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哪怕是在梦里。”
维兰德无奈地苦笑。
黑泽阵又问:“多久了?”
维兰德回答:“十二年。”
黑泽阵看着维兰德,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时间。”
不是你在这里把我从雪原带走,或者我从那个冬天的城堡里醒来的时间,维兰德,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两双墨绿色的眼睛对视,视线交汇的瞬间仿佛有风雪从世界的边缘吹过。
在这一片静寂的天地里,维兰德低声说:“没有多久,只是一场梦的时间而已,等你醒来的时候还会见到你认识的那些人。”
黑泽阵伸出手,动作很慢地攥住了维兰德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我问的是——你尝试了多少次、把我困在这里做了多少场梦,才达成了现在的结果。”
维兰德没有回答他的话。
金发的男人顺着动作俯下身,亲吻了黑泽阵的额头,用很轻的声音说:“别问,你不需要知道,我会重新开始,我会做得更好,我向你保证。睡一觉吧,我会叫醒你的。”
“……维兰德。”黑泽阵说。
“我会一直在。”维兰德回应道。
黑泽阵知道,他知道维兰德一直在,到了最后他们都彼此清楚对方对这件事的知情,只是谁都没说。黑泽阵觉得自己已经不止一次地捅破过窗户纸,但维兰德从来都没有听过哪怕一次。
他被维兰德反复困在这个像是梦境的世界里,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每次要发生什么的时候,维兰德总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化险为夷,让他们的生活重归平静。
这也意味着维兰德见过所有的危机,并找到了解决它们的方法。黑泽阵不想知道维兰德到底这么尝试了多少次,但维兰德自己要知道——维兰德,你需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还不够吗?”黑泽阵说,“我还不够纵容你吗,维兰德?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维兰德笑起来:“怎么可能够呢?我要给你的是永远。”
永远,永恒。黑泽阵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词。他闭了闭眼,说:“没有永远的东西,维兰德。没有。”
维兰德说有,不用担心,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跟以前一样,所有的事交给我就好。
黑泽阵终于叹气。
他说:“维兰德,我已经长大了。”
他踩了踩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说出了某个古老的单词,似乎是以人类社会的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述的音节,那是某个存在的名字。
一条巨大的银色尾巴横在他们面前,隔开了黑泽阵与维兰德。巨大的、像是燃烧的苍白火炎一样的生物出现在他的身后,这次祂没有阻止黑泽阵看祂,可黑泽阵也没什么心情。
维兰德站在那条银色尾巴的对面,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情看起来更难过了。
黑泽阵问那只银色的生物:“你能带我离开,对吗?”
世界港的首领向他点点头,用巨大的尾巴扫过黑泽阵的身体,力道恰好不会把他撞倒。
银发的青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却不怎么高兴,在长久的沉默后,他问:“那我不能跟你走的理由,是什么?”
他不可能是第一次叫祂出来。
即使世界港的他不会每次都回应他的呼唤,但维兰德把他困在这里的时间里,他一定会去找能解决事情的人。那个银毛就在这里,那他至今还在被困在维兰德的世界里的原因呢?
黑泽阵跟银色的生物对视,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不属于人类的语言,但他意外地听懂了全部。
“因为你离开,他就会死。”
这个只剩骨架的世界被绑在了维兰德身上,或者说世界的血肉就是维兰德本身,要剥开表皮、挖开血肉去带走里面的心脏,那它和维兰德都会死。
所以,黑泽阵不会离开。
他一次次地被困在这里,维兰德也一次次地尝试,直到打出最好的结局,又或者那也不是终结。
“你要走吗?”维兰德笑了一下,对他说,“我不会拦你,也拦不住你,我和这个世界诞生于一场梦境,不比一张纸更牢固。”
甚至不需要那只魔法生物动手,黑泽阵自己只要想,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这个世界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