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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第6页)

暗卫是死都不能离开主子一步的,由此,护送灵柩的护卫们就单纯只有十几人组成的一只禁卫军小队,云澜舟心里盘算,那些刺客看似悍勇,实际交手起来,却很少有武功高强之辈,仿佛一个个都是习武没几年的壮丁,赶鸭子上架地做起了刺杀皇子的任务。

云澜舟寻着秦家兵书的记忆,与留下的暗卫和十几名禁卫军一起布了个虎踞阵,阵如其名,如猛虎盘踞,百兽不侵,专门用来对付被多人包围的情景,云澜舟是虎首,引敌进攻,其余人背靠背围成一个个小圈,小圈又以八卦之状围成大圈,只要有刺客与之交手,便不是与一人交锋,而要受前后左右四五个人的围攻,刺客们过了一招两招便转向旁侧,再去打时找不到究竟是谁,眼花缭乱,手还没收回来,又被新的一轮招式刺死了。

在此之前,暗卫们谁也没想到,他们这区区几十人的阵法,竟然能杀几百个刺客,四周满是断臂残肢,惨烈至极,好似打了一场血仗。

刺客们总算歇了歇,没有着急上前,约莫三四百人的黑衣刺客包围着云澜舟等人,从中走出个身形健硕的蒙面人,瞧着像是那群蝙蝠的首领。

云澜舟提剑迎来,与首领擦着剑锋过了一招。

那刺客首领眼力非凡,手中大刀轻轻一摆,虚实相间,守得滴水不漏。云澜舟见其刀光一闪,以为有机可乘,纵身上前,剑锋疾刺,突然察觉刀势虚晃,不由心中一凛,刀势瞬间回转,带着沉猛之力直冲胸口。云澜舟虎口一震,剑锋被格挡开,眼看逼近敌人,已无回身之路。那刺客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殿下,受死吧,你们打不过的。”

云澜舟闻言,眸中反而燃起一抹冷光,剑随心动,手腕一旋,剑锋再度疾转,左手翻腕,暗器中的银针直取那首领要害。

首领堪堪避开了一步,伤了心肺,但伤口不深,他也被激起了血性,猛一挥手,身后的刺客们再次涌了上来。

八皇子打得一双手都在颤抖,不止他,其余人无论是暗卫还是侍卫,都已经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这情势……恐怕真的要葬身荒野了,八皇子勉力支撑起来,与侍卫们一起搏杀。

在阵法中来回穿梭的云澜舟没注意自己的后背和前胸早已伤得不轻,每走一步都有血水从袍摆滑落,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好似看见了一片白光,阿宁站在光下,轻轻地冲他一笑,那柳絮般的温雅如一丝清泉,从云澜舟的脸上拂过,再钻入心间,引起一阵惊魂夺魄的剧痛。

在交战的一侧悬崖边,细草随风动了动,一个黑衣青年倒挂在悬崖的石柱上,怀中护着一个灰麻布包,他身后还挂着一片带着杀意的眼睛,近看才发现原来全都是人。

此时的云谋已经在悬崖边上挂了两刻钟,他赶到此地之时听见了兵戎之声,因着没走官道,他带着手底下几十个暗卫走的山道,自然要爬上那便于隐匿行踪的连云关关隘,行至夜色将近时,他发觉了一群千八百个手持弯刀的男子埋伏在了四周,便带着暗卫们躲进了悬崖下方的山洞,静观其变。

待刺客人数少了,他定睛一瞧,只见被刺杀的那领头人一身玄黑长袍,面容白皙如玉,光洁如月,桃花眼神光微敛,剑眉分明,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清冷。

伴随剑光闪现,偶有金铁交鸣之声传出。云谋将那人的剑招尽收眼底。眼见那男子手中软剑忽而由守转攻,凌厉剑法变幻莫测,云谋凝神观战,暗暗在心中揣度招数,觉得无比熟悉,好似与秦家剑法如出一辙……

映着冰凉的月色,云谋总算看清了这被围攻的倒霉蛋是谁——十一皇子云澜舟。

前三日,云谋在皇宫中已经听闻了二皇子之死,因他父亲恪王的死不明不白,趁京城局势不稳,便判出皇家连夜奔逃,这会儿他遇上云澜舟,脑中忽然有个念头缓缓浮起——太子必然会登基,那十一殿下怎会不为二殿下报仇?他在其中横叉一手,叫这双方斗得你死我活,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天助他也?

云谋冷眼瞧着,直等到云澜舟一行人再也支撑不住,才假作方才赶到,命暗卫一起帮忙对敌。

这突然加入的身影让云澜舟心弦一紧,看清是云谋之后他才稍微放心,旋即又疑惑起来,这父皇身边的云谋为何会突然到此?难道是父皇派人来救他们了?

来不及多问,云谋的出现显然起到了力挽狂澜的作用,加之云澜舟和手下的人已经将那群刺客打疲了,正是拼毅力和精气得时候,云谋来得正巧,不出半个时辰,云澜舟和云谋总算联手把刺客剿灭一空。

沾着血气的露珠从草叶边缘瑟瑟滑落,漆黑的夜空中唯有几点星子和半轮弯月,极目远望,草色疏淡,目光迈过山丘,便分明空旷起来,一眼触不到边际。

简宁曾说过太子不是仁义之君,一旦登基必定战祸四起,他当时不甚在意,寻思二皇兄一定会登基,轮不到太子那个混账东西。

如今朝欢暮散,站在这风过无痕的山丘上,他身如水中之萍、风中之梗,混沌动荡着,左一步,深仇大恨,右一步,百态民生。

云澜舟闻到自己心口处隐约残存的、简宁的气息,也不知道是衣服沾了气味久久不去,还是因他怀人在九冥,心也在九冥。

八皇子撑着剑,站不稳的身子晃悠了一下,瞧见所有的刺客都再无翻腾之力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此处尸山血海般,浓重的血腥气熏得人睁不开眼,朦胧中,他那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一弟,正静静地伫立在一捧山坡顶端,衣角被血汗浸湿,同他的人一样,被孤独钉死在地。

八皇子喉头干涩,向前挪了几步,张口正要唤他,一个字没有出口,那道玄黑的身影似油灯将尽,一刹将倾。

云澜舟倒下的瞬息,一丝亮光从黑沉而疲惫的眸中闪过,也似流行一瞬,随着他依依不舍合上的双眼,消散不见。

第84章第84章

在侍卫们手忙脚乱地抬着云澜舟歇息,云谋和八皇子诉说皇宫宫变的大致经过时,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影子负手而立,一脸惶惑,对眼前的一幕既震惊,又迷茫。

简宁实在不知自己现在算个什么东西,自从死于长乐楼之后,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在那幽深而沉重的黑暗里,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好似天生便只是黑暗的一角,他理当安安稳稳地就此沉睡,等那再临人世的一抹天光。

可心里仍旧惦记着什么,最初,那惦念只让他觉着飘忽,好似隔着凡尘大梦,不能触摸,慢慢的他翻起了一层不安,便是不安也荡漾得很,落不到实处,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几万年,也好似一瞬,他猛地挣扎起来,在漆黑的泥潭中费尽了力气,尽管他自己也是那团“黑泥”中的一员,渺渺沉沉,他自意识深处抓起了一片小小的不甘,随着那不甘千枝攒万叶的疯狂生长,他猛地跳脱出来,昏沉片刻后,便站在了一个矮小的土坡上。

他看着地上无数的尸体,还有眼前双目空洞的身形,霎那间,无数的记忆涌上心头,他好似吃了一顿饱饭的饿死鬼,无法消化那一点一滴积少成巨的过往。

夜半霜重,洞穴之中。

此处是一脉天然的长穴,石壁陡峭,火堆的微光从人影缝隙洒落,隐约映照着角落的两副棺材,棺木暗色沉沉,方才打斗时染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擦得干干净净。

火苗时而腾跃而上,时而伏低摇曳,人影婆娑。

火气蒸腾,暖意渐浓,三三两两的人群环坐,神色各异,唯棺木寂然无声,冷峻森然,恍若一缕幽冥阴影,横卧世间。

云澜舟躺在一块石台上休息,呼吸浅得好似没了生息。

一旁席地而坐的八皇子神色愁苦,正在往火堆中添柴火的云谋耷拉着那双薄情的眼皮,漠然地抱着怀中的黑色包裹。

简宁蹲在石台旁边,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澜舟的脸,抬手想为他擦去血迹,手指如虚影,穿过了云澜舟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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