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又来了一些呀。”老人走出房门,手中拿上了一个竹篾子,里面盛着一些谷物。“都是红隼呢,那我再去弄一些肉来。”
即使没有人回应老人也还是乐乐呵呵的,他拖了一个凳子过来将手中的竹篾子放在檐下,对着檐下的众鸟挥挥手。“快点来吃吧。”而后又脚步敏捷地回到了房屋里。
安澄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没有应对经验,左看看右看看去观察别的鸟态度如何,却发现他们像是早习惯了这些般,非常自如地扑扇着翅膀往下去啄食竹篾子当中的谷物。
鸟中也有热心肠的,眼见着安澄还在发呆,有一鸟赶忙扯着鸣管催促道:“别愣着了,赶紧地下去吃啊,你在这再发一会儿呆,这些瘪犊子能把那点东西给吃没不可。”
“哦哦,好好。”安澄被这么一口子大碴子音说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这话无知无觉地也跟着往下飞,等停在竹篾子旁边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来都来了,如果不顺喙吃一口岂不是有点亏?
于是他非常自如地混入到了众鸟行列中,开始啄食竹篾子当中铺放好的谷物。
别的不说,这谷物虽然卖相并不似外面专卖的那些好,但味道却有些超乎寻常,一旦吞食入喙,植物的清爽、食物的醇香、曝晒久存之后的深厚一齐迸发,不过一会儿,这几种的味道又开始混合,最后再发酵出更为复杂的感受,让鸟回味无穷。
安澄吃过不少的食物,但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奇特的感受,一时之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喙,由心地放纵啄食起来。
吃到一半,老人又端着一个不锈钢的碗盆从房里出了来,碗盆里装着的是刚切的碎肉,看成色和模样,似乎放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没坏。
“来了来了,不过我这里也没剩多少肉了,要是能等到下次我女儿给我送吃的来,就多给你们切一些。”
他走了过来,凑在竹篾子附近的鸟也没有被惊扰到散去,仍旧兀自吃着,仿佛已经将老人当做了这自然环境当中的一部分,因此半点担忧也没有。
老人拖了另外一张椅子到檐下,将手中的碗盘给放了上去,随后对着朱云深朱海等隼招招手。“快来吃吧,红隼,来来来,不要怕。”
一众红隼的反应要比安澄淡定得多,他们互相对视几眼后从横梁上飞下,错落有序地停在凳子周围,依次凑进碗盘里去吃老人准备的肉块。
老人看着这场景哈哈地笑了几声,接着又从房中拉出了一条矮竹椅和一把蒲扇,最后坐在了离鸟不远不近的地方。
“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多久,不过下久点也没事,这山现在牢固得很嘞。”老人慢悠悠地摇着蒲扇,看着檐下的雨喃喃自语。“一场雨过去,应该又会长出很多新的树苗吧。”
这座小小的山中小屋仿佛格外受动物的喜欢,不过一会儿,不远处的野草堆后面就突然钻出了一个土黄色的身影,那身影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十分警惕地巡视着周围,而当眼睛锁定了房檐下的老人后,他的戒备不再,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是一只狍子。
“哟,来了?”老人看见他之后也没有讶异也没有躲避,反而对着他熟络地晃了晃手中的蒲扇。“我就说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肯定是要来的。”
这狍子骄矜得很,低哼一声抬着脑袋,走进宽大的屋檐下漫不经心地转了几圈,而后十分刻意地撅着蹄子轻轻地踹了一下放竹篾子的椅子,在惹得众鸟不满地叽喳叫唤后,他才心满意足地跪坐在了老人的旁边。
老人抬着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狍子的脑袋,“你怎么总是爱去逗他们?小心哪天把他们惹急了,把你的毛给啄光。”
狍子晃动脑袋,从自己的鼻子当中喷出两口气,随后用刚长出没多久的新角去轻顶老人的腿,嘴中还在不满地哼哼。“小小人类,竟然敢摸本大爷的脑袋,实在是太大胆了,本大爷命令你快点给本大爷梳毛!!!”
老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被这行为逗得呵呵笑。
不过阴差阳错之下,他也还是顺了狍子的意,侧着身子在口袋中摸了几下,掏出了一把被摸到包了浆的木梳子。
他拉远着距离定睛看了几眼,惊叹道:“哎哟不是,拿错了,不是这把。”说着,他又换了一边口袋掏,最后抓出了一把竹梳子来。“是这个才对。”
而后,老人拿着这竹梳子小心翼翼地给狍子梳起毛来,狍子舒适得直哼哼,再无闲暇做些其他的。
雨水从屋檐上成串地滑落,坠在地上将硬实的泥地水洗成浆,土腥味被顺势翻出,混合着草木的清香灌满整片林子。人与狍子都没再发出声音,众鸟也和谐地细品着食物,偶有几个争食的会互相争执几句,从鸣管中发出清脆传响的鸣叫声,应和着哗哗的雨声一起,让整座山变得越发幽静。
氛围是如此之好,以至于哪怕到了晚上这雨还没停,众鸟都没有显露出半分的躁动和不耐来。
朱海等鸟十分守规矩地选了几个横梁当做歇息的地方,其余的鸟也没有来争夺,他们各自收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去多做打扰。
安澄站在横梁上,身侧紧贴着朱云深,脑袋也早已经钻进了翅膀下面,周身暖烘烘、周围安静静,显然很适合睡觉。
“大人,晚安!”
“嗯。”朱云深轻啄了下安澄的脑袋。“晚安。”
不过嚎啕的雨夜总会有深藏的危险,可惜当时香甜入睡的安澄并没意识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