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可能是不会发生的,不说纱织已经在涉水往过去的夏树那边跋涉,就说现在已经是半妖、掌握着操纵空间的夏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过去的自己死掉,一定会解救过去的自己。
但与此同时,一个选择也摆在了夏树面前:
他可以选择将过去的自己送到纱织身边,让他们一起前往五百年后的人界;也可以选择按照他自己曾经经历的那样,将过去的自己送往五百年前。
如果选择前者,他所经历的过去会被改变。除了夏树自己,不会再有人记得过去的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五百年前的人界里所有与夏树接触过的人将他遗忘。
而没了夏树的参与,被搅乱的命运线会自发地修复到原本的模样,夏树在五百年前的人界留下的痕迹会全部消散,改变的历史也将变成幻梦一场。
看着远处在时空长河中挣扎着涉水想要和过去的自己会合的纱织,看着昏睡中无知无觉漂流在时空长河里的自己,夏树不禁苦笑起来。
他承认,比起刚才纱织邀请他去五百年前的人界时,此时的他更加迷茫,也更加难以做出抉择。
因为现在的他不是在羁绊达成后做出选择,而是在一切还没有发生前做出抉择。
如果此时的他选择了去往五百年后,那就相当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不曾与桔梗和枫相遇,不曾见过犬夜叉,不曾接下五条真的委托与他达成束缚。
过去的所有都会随着他的选择荡然无存,他和桔梗等人结下的羁绊当然也会不复存在,因为在从源头改变了历史后,一切就相当于没有发生过。
可夏树扪心自问,他真的可以做到截断过去所有的相遇,让一切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曾发生吗?
夏树想要说服自己:其实他也没有很重要,也许他对历史的改变根本就是微乎其微的。
就算没有他参与,桔梗也不会因为守护四魂之玉的责任早早身亡。她会和枫幸福快乐地生活在枫之村,两个人都将是受世人尊敬爱戴的巫女。
就算没有他,犬夜叉一样会去到枫之村与桔梗相识,一样会打开黑珍珠的封印取出铁碎牙与兄长杀生丸和解,一样会得到西国的承认,从此不再身如浮萍、无家可归。
是的……就算没有他参与也没什么的,什么都不会改变,事情根本不会变得糟糕。说不定没有他搅和进去的历史走向会更好呢,所有人都有好结局,都将迎来光明美好的未来。
夏树闭上眼睛,嗓音微弱得近乎不可听闻地喃喃道:“……并不是没有再见之日。”
“只要我活到五百年后就行了。”
不改变过去,让事情照从前一样发展,那他最差也不过是要在人界活上五百年才能与身处未来的父母、兄长还有族人们团聚。
可相反,如果他选择从源头掐断过去的一切,那他不仅会失去在五百年前缔结的一切羁绊,而且会亲手将他重视的人推向地狱,推向他们本已经逃开的悲剧命运。
直到此刻,夏树才真正明白纱织那句“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的这句话的涵义。
原来,这与纱织他们分隔在时光的两端,这分别的漫长到让人觉得恐惧的五百年,都源自我自己的选择。
抬手轻轻一推,夏树将过去的自己送到五百年前的人界。
站在时空长河里,他隔着世界壁障看着过去的自己落在枫之村附近的森林里,看着过去的自己被妖怪追击,看着过去的自己与白衣红袴的巫女相逢,被她所救下。
“原来,所有的初遇都是久别重逢。”久久凝视着那一幕幕自己亲身经历过、无比熟悉的画面,夏树垂下眼帘低声喃喃,嗓音缥缈如穿透晨雾的阳光,“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就在此时,纱织终于跋涉过湍急的河流来到附近,也看到了漂流在时空长河中的夏树被推走,送到五百年前人界的画面。
几乎是立刻,纱织目光如电地朝动手的逼视而去,像被抢走了幼崽的母兽一样愤怒至极,随时可能暴走将伤害她孩子的人撕碎。
可当纱织抬头看向动手的人,她却怔在了原地,因为她看到了模样与她的孩子一模一样,只是长大了一些,从黑发黑眸变作银发金眸的夏树
“别担心,母亲。”夏树勾起唇角,向过去的纱织展露出温软轻柔的笑容,“我发誓我最终会和你们重逢,会再回到你们身边。”
“但在那之前,请让我任性一次吧,我有不得不去见的人,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在五百年前的人界,有关心爱护我的人,他们对我来说也一样是亲人,是我重视和在乎的人。”
所以,请在未来等他吧,他会努力活到五百年后去他们重逢的;所以,请原谅他的任性,原谅他不能和他们一起去五百年后。
与过去的纱织道别后,在时空长河中游荡了许久,力量已经接近耗尽的夏树终于找到了打开空间通道的契机,得以回到对他来说正确的时间。
穿行过狭窄漫长的空间通道,从空间之门中跌了出去的夏树终于再次回到人界。
在从空间缝隙回到人界的一瞬间,因为长时间使用操纵空间而妖力枯竭的夏树几乎是立刻就变回了人类。
他再也无法维持半妖之身,妖核内所有的妖力都被榨取得干干净净,身体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变回了人类,直到妖力回复到底线之上,才能再次变成半妖。
摔落到厚实柔软的草地上,夏树的意识一阵模糊,疲倦如潮水般朝他涌来,他全身酸痛,经脉抽搐着好似已经崩裂,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痛苦。
先是维持空间之门供所有族人穿行而过,后来又在空间长河中游荡了那么久,更是干预了过去的自己去到五百年前的人界,夏树的消耗实在太大了,他已经提不起一分力气。
夏树眼前一阵阵发黑,眼中看到的画面从清晰变得模糊,从平稳变得摇摇晃晃,最终被一片纯粹的黑暗所取代——
他昏睡了过去,躺倒在厚实柔软的草地中,在清新的青草芳香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是半妖,也是稀血,要是空间通道的开口开在无人的野外,我会不会被妖怪和恶鬼盯上?我可不想在昏迷中被妖怪恶鬼当做口粮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