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顾应昭这时也若有所感地转头过来,两人的目光就在空中对上了,谢卿琬将欲启唇,叫他从这边的殿门出来,问问他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顾应昭却飞速地收回目光,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顺着走廊窜走了,连头都没有回。
瞧他那在风中散乱的发髻,活像去逃难似的。
谢卿琬扒在窗沿的身子呆住了。
她小小的脑瓜尚没有算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侧耳就听见了皇兄的声音:“琬琬?”
她应声回头,果见谢玦立在殿门前,也不知是何时出来的。
他一身暗紫盘龙纹常服,长身玉立,尊贵而又内敛,气度非凡,看得谢卿琬有些耳红,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
谢玦缓缓向她走来,到了近前:“让你久等了。”
谢卿琬摇头:“没有很久。”
谢玦的手,伸到空中一半,像是要落在她的肩上,但却又顿住了,他似乎在犹豫着接下来即将说出口的话,引来谢卿琬略有些疑惑的目光。
“琬琬。”谢玦终是开了口,眸光沉凝,似乎藏着什么摸不透的东西,“方才的那书,还在你手里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冷凝住了,仿佛有飒飒秋风携着枯叶自中间席卷而过,谢卿琬僵着脸,脑中彻底宕了机,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兄会来问那东西。
木了好久以后,她才支支吾吾地出声:“我……那书都被泡坏了,我方才就将它丢了。”
她还以为皇兄打算秋后算账,却见她这般说完以后,他的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失望之意?
只见谢玦微微抿唇:“那就算了。”
“待我们回宫以后,我再与你讲这些,连同你落下的功课一起。”
他用一种宽容又带着鼓励性质的目光看向她:“琬琬,你不用太难为情,到了你这个年纪,对异性以及自己的身体感到好奇是正常的。”
“从前是我疏忽了你这方面的教育,如今注意到了,自然会重视,你若有什么难解之事,随时可以向我来寻求意见。”
话语的最末,谢玦不忘强调:“但千万别憋在心里,也别信某些不三不四的人说的话,那些人或许会看你年纪小好骗,实际上没几个正经数。”
“当然,我说的不是顾太医,是外面的那些人。”
这边谢玦面色镇定地与谢卿琬说着这些,那边她已然面如火烧。
细究起来,皇兄说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感到不好意思。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不会是误解了什么,要教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谢卿琬一下子就慌了,原本想着回去就要面临着日日夜夜的功课温习,甚至还有皇兄的亲自监督,就已经够要命的了。
如今他还要来教她这些听上去便很不对劲的东西,这要她怎么活哇。
谢卿琬神情紧张地说:“皇兄,你日理万机,宵衣旰食,教我功课就已经够累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怎么好意思再叫你来呢?”
她咽了咽口水,为了让他打消这个想法,也是豁出去了:“何况,你说的那些,我都懂。”
谢玦落下目光,看着她,反问道:“琬琬,你懂什么?”
他的眸子深幽,这般看着谢卿琬,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地感觉。
她面红耳赤,手忙脚乱,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便见他又言:“琬琬,你长在深宫,少触外事,太过于单纯,有些东西,你不可能会懂。”
谢卿琬看着谢玦,忽然发觉,自己再说什么,都很难让人信服。
谁叫她这么多年来在皇兄面前维持的形象太好了呢?让他深信不疑,自己的妹妹,只是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却不知道,她已经学会了违逆他的意思,在他的底线上跳舞。
想想她做过的那些事,她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
要是叫皇兄知道了,他不得当场爆炸?
无论如何,在他热毒治愈之前,一定不能叫他知道,否则他气急攻心,那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谢卿琬在心中深沉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他,认输道:“既然皇兄这么认为,那就是这样吧。”
虽然她自认为,如今的自己已经跟单纯扯不上一点关系了,就像皇兄能看着夜里的她的眼睛,说出单纯二字么?
不说是祸害,都是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