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回来,他不打算再看什么奏报,预备直接就寝,毕竟次日还需早起,便也没点灯,借着窗外透进的依稀月光径直踏向了床榻的方向。
待到了床边,一边褪着外衫一边坐上了塌,掀起锦被就往里侧躺去。
整个动作十分迅捷,所以当他触及到一个柔软的,温热的物体时,在一瞬间,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谢玦是侧躺进去的,因此怀中虚虚揽住了那个不知名的人。
不过仅仅是一刹那,他就从塌上飞身而起,同时拔出床侧悬挂的配剑。
寒光在夜中闪过,锋锐的剑尖直指锦被里的人:“谁?!”
谢玦目光锐利,如覆了寒霜的箭,其实到此刻,他的心中已有一些古怪。
若是刺客,何须用这种方式,若是这百叶城的官员送人,他不觉得他们有这个胆子。
但是事发突然,他第一时间做出了身体上的本能反应,并没有时间细细思索那些异常。
谢卿琬睡得正香,在睡梦中却忽感一阵朔风劈过,几乎是顺着她的发梢过去,一股浓重的危机感,在她的潜意识中降临。
迷迷糊糊扯开蒙在头上的被子,睁开眼就看到剑尖对着自己,吓得她脸色发白,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当看清面前的人那熟悉的眉眼后,谢玦握剑的手一抖,下一刻宝剑就哐当落地。
他少有的在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琬琬?”
谢卿琬此时亦傻眼了,同样呆呆地看着谢玦:“皇兄?”
两人的脑子里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他她怎么会在这里?
谢卿琬的发丝因睡觉而有些凌乱,额头上的头发软塌塌地垂着,两侧的发丝更是慵懒地自她的脖颈,垂落到她的胸前。
而此刻锦被滑落,谢玦的目光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落了下来。
只一刹那,瞳孔猛缩。
谢卿琬此时却浑然不觉,甚至将被子彻底拨开到了一边,急着从床上跳下来。
眼见着她的整个身子都要露于眼前,谢玦顾不得太多,略急道:“别动!”
谢卿琬的身子骤然顿住,呆在原地,又马上露出那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皇兄……”
谢玦真是见不得她这种眼神,尤其是此时这种时候,简直可以轻易击溃他的心防。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凭着强悍的记忆力替她掩好被子,便准备先行出去。
至于追究此事发生的原因,不是他时下该关心的要紧事。
至少不该在她这副样子的时候,去探讨那些事。
谢玦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痛,那衣裳究竟是谁给她的,居然是那种衣裳,送衣裳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忽想起这次谢卿琬随他离京原本就不是广而告之的,来百叶城之前,他也没有特意知会。
而他却与谢卿琬同乘一车,行状亲密,再加之他们并不是亲生兄妹,长相没有相似之处,所以知府便以为……
谢玦眸色骤然暗沉,眸底仿佛有幽幽的火焰在摇动,太阳穴跳得更狠了。
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若不是今日这场意外,叫那些人继续误解下去,还不知会出怎样的事来。
误解……谢玦的脸阴晴莫定,他的脑中居然自动出现了那些人可能会误解的内容,随之可能发生的场景,而他——居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到了此刻,他觉得此地是决计不能再留了,便加快了脚步,转身出去。
结果,刚迈出几步,身后却传来一声弱弱的细嗓音:“皇兄……”
谢玦本能般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立即转过身。
直到那小猫一样的呜咽声,自身后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便有些心慌地立马转过身来。
发现她并没有哭后,才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皇兄……别走好吗……我怕……”谢卿琬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怕黑夜,还是怕鬼怪,还是怕……谢玦方才那一瞬间陌生的眼神。
在发现用利剑指着自己的人是谢玦时,她几乎心脏停跳,血液逆流。
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完了,皇兄是不是发现她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