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做到,果真挪动步子穿过木廊,往卧房去了。他站了半日,心里虽然萧索,但还是追了上去,靦着脸问:“娘子你饿么?娘子你渴么?我这里有上好的密云小龙团,让她们取来,我给你点茶喝吧!”
她恍若未闻,甚至向外望了望,喃喃说:“不知道县主在做什么,怎么不来串串门……”
赫连颂道:“县主是个好姑娘,她知道我们新婚需要独处,不会来打搅我们的。”
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肃柔回头看了他一眼,“王爷不是要去军中吗?”
他立刻改了主意,“我想还是算了,今日去军中会引人误会,以为我们夫妻不和。娘子先前
说要小睡的,我陪你一起睡吧,饭食让她们送进内寝来,咱们可以睡到明日再起床。”
肃柔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一个孤苦伶仃在廊上度过洞房花烛夜的男人,时刻都想抓住一切机会,弥补这项缺憾。
她不说话,赫连颂决定厚着脸皮跟进内寝,无奈刚走了几步,就听她说“王爷止步”,不肯通融的眉毛高高挑起,分明要和他楚河汉界。
他进退不得,只好声东击西,“娘子以后不要叫我王爷了,还是叫我官人吧,或者介然也行。”说着小心翼翼拉过一张圈椅坐下,“我不过去,就在这里同你说说话,哪怕只是看着你,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一向嘴甜,但这时候还想用这招,显然无效。她意兴阑珊,垂眼抚了抚床单的不平处,“你似乎从未想过,我愿不愿意让你看着。”
她如今平静得吓人,很有看破红尘的洒脱,这种平静令他大大不安起来,他想完了,这回不拿出诚意,她是不会原谅他了。于是站起身来,朝外喊了声,“竹柏!”
竹柏在廊下应了,“小的在!郎主什么吩咐?”
他运足了气说:“把花园里那棵玫瑰给我砍了。”
“啊?”竹柏以为自己听岔了,扒着栏杆问:“郎主,那棵玫瑰长得好好的,您砍它干嘛?”
肃柔也弄不清他要干什么,狐疑地望着他。
他神情悲怆,但语气十分决绝,“我对不起王妃,今日砍了玫瑰树,我要负荆请罪,因为玫瑰树刺多!”
这下肃柔惊呆了,连外面的竹柏也有些不知所措,小两口闹别扭就要自伤吗?那刺扎进肉里不是闹着玩的,郎主那身细皮嫩肉回头星罗棋布,可就坏了品相了,王妃能答应?
果然,肃柔蹙眉道:“新婚第二日就要砍玫瑰树,也没个忌讳。”
忌讳这,忌讳那,其实她还是想好好同他过日子的。赫连颂心下暗喜,嘴上自然要讨饶,诚恳地说:“我犯了大错,惹得娘子这几日心烦意乱,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我不知道应当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打算效法廉颇,但娘子又觉得砍树不吉利,那我可怎么办呢……什么都不做,便想求得娘子原谅,岂不是显得我这人太敷衍了吗。”
好一招得了便宜还卖乖,听得肃柔连连凉笑,“这话也是,既然玫瑰树不能砍,那就请王爷想个别的办法吧,既不能伤了那些花草的根系,也要满足王爷请罪的愿望。”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抿着倔强的唇,拂袖而去了。
走了也好,清净。肃柔拍了拍床头引枕,崴身躺倒,外面的日光已经不像夏日那样刺眼了,斜照过来,照在窗前的书案上,投下一个菱形的光影。
不知哪里飞来一朵蒲公英,正落进窗户的槽缝里,那细小的绒毛被风吹得簌簌轻摇,她眯眼看了很久,看得一阵阵犯起了困,便悠然合上了眼睛。
可是不多久,外面就传来一串急切的脚步声,须臾便到了内寝前。她懒懒睁开眼看,看见赫连颂只穿一身中衣,身上麻绳五花大绑,背后背着一簇仙人掌。
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坐起身道:“你可是疯了啊?”
他却正气凛然,“我行差踏错,甘愿认罚,从今往后绝不做对不起娘子的事,若有再犯,下回脱光了背仙人掌,拿苍耳做鞋穿,反正娘子怎么罚我都行,我绝不喊一声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