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急忙过去查看安乐的情况,亲自用掌心试了试女儿的额温,只觉触手温润,热度果然下来了不少。
掌事宫女拿了一方沾了清水的帕子,给安乐擦拭了面庞、脖颈、双手。
安乐才十岁,只是个孩子,手腕细细,柔弱易折。
她从头到尾都闭着眼,苍白的小嘴轻抿着,一动不动,但呼吸明显变得平稳了不少,也不再呓语了。
太好了!皇帝松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对自己说,女儿一定能渡过这一劫的,就像从前的许许多多次一样。
皇帝转头去看上清真人,急切地问道:“上清,大公主何时能醒?”
上清真人早在宫女给安乐服药时,就移步到了东侧的窗边。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窗外浓密的树影投在上清真人皮包骨头的半边脸上,衬得他凹陷的眼窝更幽深。
静止不动时,气质略有几分阴翳。
“皇上。”上清真人再次对着皇帝行了一礼,依然是一派闲云野鹤的气度,仿佛他面对的人不是天子,而是一个普通人,“这丹药治标不治本。”
皇帝面色又是一变,心口微微一紧。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安乐虚弱的睡脸,再问道:“那如何才能根治?”
上清真人轻轻地甩了下拂尘,嗓音中无喜无悲,超然于世俗的七情六欲之外,语调平平地说道:
“贫道方才给大公主殿下算过一卦,殿下命犯墓煞,主夭折灾亡之命,易少年夭折,是短寿之相。若遇天乙贵人相助,方可逢凶化吉。”
“想要为殿下续命,唯有改命之法方可行。”
说话间,上清真人的视线掠过青纱帐中的女童,隐隐流淌着一种危险的情绪,一闪而逝。
周围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即便不懂道术的人也可以猜出,但凡涉及“改命”之术肯定不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成的,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能长命百岁!
大太监赵让十分机敏地把在场的几个太医以及宫女们全都遣退到了外间。
不过眨眼的功夫,这间弥漫着药味、熏香味以及血腥味的寝殿内就只剩下四个人。
上清真人又转过头看向了皇帝,干瘦的脖子上皱纹密布,根根青筋暴起,仿佛皮肤下藏着什么狰狞的异物。
“想要救大公主的性命,就必须寻与大公主同龄的童男、童女各一百,取其心头血,炼成一颗心丹,再喂大公主服下……”
他如暗夜无边的目光定定地直视着皇帝,声音低缓,透着一种莫名的凉意。
明明周围的窗户关得死死的,可寝殿内却莫名地刮了一股凉凉的阴风。
“放肆!”皇帝的瞳孔猛然收缩,不由变了脸色,厉声打断了上清真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这岂不是要用两百条人命换一条命!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上清真人会提出如此阴毒的办法分明毫无慈悲之心,简直就是个妖道!
皇帝罕见地露出怒容,周身释放出一股天子之威。
一旁的赵让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此法简直闻所未闻。
面对雷霆震怒的皇帝,上清真人无惧无惊,像一颗百年老松般站立着,神情依然那么平静,带着几分荣辱不惊的味道。
“皇上,贫道也是为了救大公主的性命才斗胆所言。”上清真人摇头又叹气,一派悲悯地徐徐道来,“这逆天改命之法有违天道,贫道为此也是要耗损多年修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