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她近况如何?”
“娘娘……”冯保咽了咽喉咙,两眼盯着自己脚面,“娘娘多有缄默,不似往常。”
冯保只能隐晦的向圣上表达,皇贵妃她心情似也不虞。
不然他能怎么说,说他瞧着娘娘气色较之前些日好了些,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坐在窗前剪着月桂花枝?这让圣上怎么想,这离开了圣上反而心情舒畅了?
朱靖冷冷盯他半瞬,移开了目光。
“滚出去。”
“喏。”
外头金阳璀璨,日头在午时过后渐渐西移。
约莫未时,候在殿外望眼欲穿的冯保,终于远远的见到了远处空旷宫道上似有人影攒动。当即萎靡的精神一扫而空,急急踮脚定神仔细望去。
远处逶迤而来的一行人簇拥着銮轿,正缓缓朝勤政殿的方向而来。瞅了仔细的冯保先是一呆,而后一惊,狠狠吸了口气。
那是皇贵妃的銮轿!
本以为对方至多会派个小宫人过来,顺势下坡给圣上个台阶下,哪成想那位正主竟亲自过来了!
“快,快进殿禀了圣上,娘娘凤驾来了!”冯保火烧眉毛的嘱咐旁边宫人,边脚底生风的往銮轿的方向跑,边又补充:“是皇贵妃娘娘!”
华贵的銮轿在殿门前平稳停下。
冯保躬身在轿外小心翼翼揭开轿帘,“娘娘您凤体初愈,如何亲自过来了?有事吩咐底下奴才去办便是。您慢些,外头风大,当心让风闪着。”见对方不由分说的下轿,他又急令宫人们将步幛围拢过来些。
文茵拂开欲来搀扶的宫女,没急着进那金碧辉煌的勤政殿,而是转眸环顾了四周。
“娘娘,天凉风大,您当心凤体,还是快些进殿……”
冯保劝说的话尚未尽,就见对方冲着殿前右侧步幛方向抬了手,示意退去步幛。
宫人们不敢有异议,当即撤下那方位步幛,露出了在殿门外垂首而跪的小宫人。她跪在殿门前那廊柱投下的影子里,默不作声的,宛如一道微不足道的影子。
文茵清润的眸光静静的落在那道影子上,时光仿佛瞬息交错,隔着深秋午后的长风她看到了另外一道微不足道的身影,不知无声无息的在这里跪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这一幕让冯保脸色当即一变。
刚急着去迎皇贵妃娘娘,竟将这茬忘了。
他正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不寻常的气氛,却见对方已经收了眸光,抬手轻轻拂开被风扫过面颊的发丝,面色如常的朝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勤政殿里依旧安静,却不似之前的肃寂压抑,这寂静中隐隐带着些让人难以察觉的躁动。
宫人们鱼贯而出,还仔细带上了勤政殿厚重的殿门。
殿内暖意融融,尚未至冬貌似就烧起了地龙。
文茵抬了微凉的手指解了身上斗篷,搭上桁架时,朝殿上方的位置看了眼。金漆雕龙宝座上,那人似没察觉到她的到来,正提笔面无表情的批阅着奏折。积威日久的帝王高高在上,投进殿内的错落光线打在他骨相冷硬的面上,不怒自威。
文茵移开目光不再看,转而到殿一侧的博古架前,眸光流连在上面的各色古玩上,随手拿过其中一个细细观赏。
不消半刻钟时间,殿内就传来压抑的深呼吸声。
“阿茵。”朱靖重重搁了笔,捏捏眉心,叹口气似沉怒似无奈,“你到底要跟朕怄气到什么时候?”
文茵头也未抬:“非我跟圣上怄气,而是圣上与我怄这口气。”
听她语气中没有丝毫软化迹象,朱靖的心沉了又沉。
“你就非得提这无理要求,要朕为难?”他倏地抬眸看她,这一看他心突了下,因为今日的她穿了件无任何绣纹花色的深蓝色宫装。这是她从未穿过的颜色,也是他从不喜她穿的暗色,因为这样的颜色会彰显的她愈发清冷,冰冷冷的好似没了烟火气。
“原来是我让圣上为难了。那也罢,那就……”
“阿茵!”朱靖下意识唤了句,打断她的后半段话,直觉告诉那绝不是他想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