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莫名地感觉喉头哽痛,舌尖发酸。
隋策好憔悴啊。
商音捏紧了五指。
此前在旧书库时光线昏暗,竟没发现他整个人如此清瘦了。
“坐下说吧。”
隋策往石桌边让了一让,颇识相的拣了一个离她最远的位置。
多不容易两位主子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说会儿话,今秋与云瑾皆知情识趣地没有上前碍眼,只远远地守在水榭外,替他二人把风。
隋策将一份手抄的稿子递过去。
“和离之后我仔仔细细地彻查了梁少毅的底,他在皇史宬里的卷宗我调来看了,这是偷偷誊抄的几页。”
商音接了,低头飞快一目十行。
他的字其实比较飘,总写得龙飞凤舞,虽不难看却常常潦草得难辨其形。从前她就说过他好几次,如今放在自己手里的这份竟出乎意料的工整,像是刻意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西南一带一直是梁家的势力范围,耳目众多,虽说年初倒了个周伯年,可依旧不影响他对这块地方的掌控。”
隋策说道,“你我都清楚,当年梁家是靠平定凌太后的党羽方取信于陛下的。”
鸿德帝虽是太后亲生,但昔年登基时过于年轻,加之凌后权欲旺盛,朝中亦有凌、蒙两家一手遮天,根本难以真正掌权。
甚至只能等到熬死了自己母亲,才慢慢开始收拾朝政。
天子对于太后一党恨之入骨,自然也憎恨企图卷土重来的凌家势力。
“据说梁少毅正是在西南的大石子坡附近发现了叛党踪迹,并在夜间突袭敌营才将对方一举歼灭。”
他吐了一口悠长的气,思索着缓缓而言,“那时我还小,听了也没往深里想,如今琢磨起来却只觉得奇怪。”
商音从稿子中抬起头:“哪里奇怪?”
“我翻过大石子坡附近的地形图,屯兵的话,此地并非是上上之选,反而因四面群山合围,只一条险道进出而显得非常局促逼仄。实在不像用兵之人会考虑的安营之处。”
“会不会……”公主揣测,“是凌家人的确不熟悉兵法呢?”
“他们也许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就算这样,那地方易攻难守,连最基本的物资运输都十分不便。”
他解释,“而在皇史宬的记录上却写‘凌氏于此密谋始自太后驾崩前’,整整一年,粮草、军备以及传信上诸多受阻,他们难道没想过搬去别处吗?”
商音因不通军事,只能沉默地思量其中利害。
隋策指腹拂过鼻尖沉吟道,“我总隐隐有预感,此事或许另怀蹊跷。”
青年自言自语:“西南平叛是梁氏立足的根基,我在想,若能从这事上入手,揪出点什么,那将会事半功倍,不比找那些微不足道的小茬管用?”
商音闻言眸光里灿然生辉,竟忘了和他的嫌隙:“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见她在笑,隋策顿时轻松了不少,眼神无端柔和下来,哪怕数日忙前跑后,缺眠少觉也感到很值了。
“正好最近西南会川卫来报,说军械库的军备有异,不是数目对不上就是质量参差不齐,想请京中派人彻查。”
“我已经去兵部请命,打算借这个机会亲自到大石子坡一趟。”
她听完却不似想象中那么赞同,目光迟疑片晌,“你……别去了吧。”
商音垂了垂眸,“我手下还是有人能用的,不过是跑腿的功夫,让他们做就行。”
隋策倒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反应,轻轻调侃道:“你关心我啊?”
不等公主皱眉反驳,他很快笑完了,正色补充,“我去更妥当些,跑腿是跑腿,勘察是勘察,他们未必有我做得好。”
隋策伸手探向怀中,一面不由分说地决定:“七日后,也便是下个月,我启程。”
“若有进展随时与你联系。”
商音还要再开口,一个精致的掐丝珐琅盒子就推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