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心头颤动,惶然至极,他盯着少年半隐在花草之中的背影,指尖深掐树干,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要……离开他吗?
云谏绝对不允许他离开,当初自己本就要死的,要不是少年救了他,他早就神魂湮灭了。
他救了他,总要对他负责吧?
到底是有多久没活得这么惬意快活了?
自他躺在一片草地上醒来的时候,他便丢掉了全部的记忆,不记来路,不知前尘,恍若新生。
但他不快乐,总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若是找不到,他便觉得来人间走这一遭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这只山野精灵的出现,才让他没有任何意义的生活有了趣味,或者说空荡荡的心腔被填补完整。
云谏不能让这个少年离开自己,他要问清楚!
还未走近,少年没有发现他,自顾自地对草木道:“三个月吧,最多三个月,若是还没找到沙棠果,我就真的要离开了。”
云谏顿足,没去追问。
他知道了,只要有沙棠果,他的精灵就不会离开他。
两个都不长嘴的人,心思全靠猜,就很容易产生误会与隔阂。
云谏想的是他的少年要抛弃他,离开这个地方,至于什么原因,他不管,他只知道,他要离开他,那就是不行的!
而醴泉呢?
他是想离开,但他不是个大度到成全他人,委屈自己的那种人,他也做不出那种留下一封书信就独自远走他乡,一个人蜷缩角落默默舔舐伤口。他绝对是那种受伤了就恨不得把一分痛演出十分的难受,让他在意的那个人好好心疼他!
他打定主意,是要带着他的小破鸟一起私奔的。
可惜的是他的小破鸟并不知晓,甚至偷听完他说话就一个人内心戏极丰富地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抛弃糟糠」戏码,脸都气绿了。
夜深。
少年哆哆嗦嗦地进了屋,他被寒露惹地浑身冰凉,颤抖着钻入他的小破鸟怀里,虽然云谏此刻是人形,但他依旧能感受到绒羽的温暖。
一夜过后,少年本以为自己会从他豢养的宠物怀里醒来,却不料只剩他自己一人。
少年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一语成谶,他的小破鸟不会跑路了吧?
这不行!
他要把他拴回来!
要是不老实,他就拔光他羽毛,让他成秃子,丑死他算了!看看到时候除了自己谁还会稀罕他,毕竟,哪个蠢货才会喜欢一只秃了的鸟呢?
少年忙不迭就要下山去云谏的神庙找他,却在半道上遇见他送给云谏的小白猫儿——腓腓。
腓腓叼着一封书信,一见到少年就扑进他怀里,将书信递给他,又着急忙慌地抬起粉嫩的梅花爪比划了半天,累得跟狗似得吐着舌头哈哈喘气,但少年愣是没看懂他的意思。
跨物种确实不好沟通,腓腓虽是神兽,却还不能化作人形,也没办法说人话。
但少年会脑补啊!
他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他留书出走了?”
腓腓吐着舌头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看得少年一头雾水。
腓腓又抬起爪子让他赶紧拆开书信看看里面的内容,他信是拆了,但里头的字是一个都看不懂啊!
但他不能让腓腓知道自己是个文盲,回头朝云谏给抖落出来,只能装模作样看完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腓腓完成任务就忙不迭奔下山,回了神庙。
他主人还等着他送完信一起出远门呢!
可想而知,醴泉是多好面子,才不肯当着别人的面暴露自己是文盲的事实,他攥着信件彷徨不安地询问山涧中生出一部分灵识的精灵。
谁曾想,这些精灵还不如他懂得多,一个比一个没文化!
他想了想,觉得看不懂这封信也不一定意味着自己没文化,谁叫这是人类的文字呢?物种不同,他看不懂不是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