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通红着眼眶,不甘地看着纪鸢渐渐失去血色的面容。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瞧不起他,没有冷待他的人。
她曾在他死后,心痛到昏厥过去,会在得知他身世后,依旧温柔待他,从来没有看不起他。
纪鸢视线已经很模糊了,她知道自己要死了,看着钟离泽开开合合就是给不了承诺的唇,她倏然叹了口气,缓缓闭了闭眼。
一切,从不由她抵抗和拒绝。
她只是云缈山一个普通弟子,只是永远驻守在天机阁,本本分分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尽力去对自己在意的人好。
生命流逝的太快了。
在这最后一刻,她的听觉都消失了,望着钟离泽淌下泪,不断唤她「师姐」,又望向那个始终垂睫不语,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眼底如冰,似霜。
不像凡人,倒像无心无欲的神祇。
一个凡人的痴爱,在君衡面前算不得什么,他眼睁睁看着她对自己流露出最后的情愫,而后那双柔似秋水的眸子彻底阖上。
纪鸢死了。
死在她一辈子最在意的两个人之间,尽管在最后一刻,她终于知道她爱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但……
一个凡人的痴爱可以是如烈焰般轰轰烈烈,也可以是深藏云海的缱绻温柔。
哪怕是无心无欲的神明,都没资格去否认她。
可以不接受,可以不动心,但纪鸢知道,他看懂了她最后流露于眸的执念,她终于让他知道了她……
“她死了,她死了!!你害死了她!”
君衡垂敛的睫轻颤了几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双目时,只剩下冰冷的霜雪和对世间万物一般无二的怜悯。
男人沉冷无波到毫无情绪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中。
“钟离泽,她让你回头。”
“师姐,回不去了,阿泽早就死了啊……”
钟离泽抱着纪鸢,轻柔地将她平放在床上,又掣出他乾坤袋中几乎所有的私藏神器,重重叠叠地缠缚在君衡身上。
“她不想让我杀你,那你就好好在这里陪着她吧。”
说着,眼底泪已淌干,猩红的目锁在腓腓身上:“你要陪着我的,无论生……或者死,随我去蕖莲观。”
殿门重重阖上。
钟离泽携着腓腓赶去蕖莲观,与此同时,云谏与将夜之间缔结的生死契约终于穿透天机琉璃镜的阻隔,感应到将夜所在之地。
这不算近的距离,在云谏松动了另一枚镇神钉,释放神力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瞬间出现在蕖莲观的诺大道场上。
以将夜为诱饵,请君入瓮这一招,对付云谏很有效。
他刚凭空出现在此,便见周遭血流成河,残肢遍地,死伤无数之中,那些幸免于难的弟子咬牙切齿瞪着他。
“狗贼!妖邪!魔头!你又要做什么?!”
“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你怎还有脸顶着仙尊的面容?是不是本相过于丑恶,不敢真容示人?!”
他,做了什么吗?
道场外一片喧闹,纷沓而至的脚步声昭示着此处正在涌入一大批仙门之人。
云谏目光渺然,皱眉看着乌泱泱的攒动人头。
各门各派的人近乎都凑齐了,他们无一不愤怒地看着云谏,看着满地的罪状,看着那些受伤残喘的弟子控诉云谏罪行。
好吵……
云谏抿了抿唇,双目轻阖,复又睁开。
他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