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驰宇姿态比他还低:“大总管留步,不用管老夫,还是紧着皇上伺候要紧。”
唐九送走张太医后,重新守在门口,每次这种情况,皇上在召见张太医后都不会叫任何人进去。
就在唐九以为今日也会如此时,就听皇上唤他。唐九入殿,李肃道:“把烛火都灭了吧。”
唐九一楞,他问道:“不需要侍候您就寝吗?”
李肃:“不用,把烛灭了下去吧。”
唐九照做后,一点点往外退,他最后看了一眼,见皇上独坐在黑暗中,唐九心里一颤,有点不安。
他把门外守着的奴婢支走,决定今晚亲自守在这里,他总觉得今夜也许会发生点什么。
李肃开始慢慢适应黑暗的环境,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到了后来,他觉得屋里还是太亮,今夜若是没有月亮就更好了。
从小到大,他都意气风发,不管前世还是今世,一路走过来,最终都坐上了这至尊之位。可他没想到老天爷跟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有江山社稷需要传承的帝王,他竟然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尤其是,他后半生最渴望的就是有一个与王承柔所生的孩子。他不贪心,甚至因为私心,他就要一个孩子就好,因为他见到过王承柔生产时的危急,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所有只敢奢求一个孩子。
王承柔不会知道,对于此事他想得有多具体,他想过若是生个女孩也不怕,他会好好教导她,教她本领教她识人用人,给她恣意任性的底气,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他咽气前,他会安排她的一生,至于皇位,李肃两世为帝,早就把这个看得很淡。选一个不会忘恩负义之人,再做一些不能让他伤害他妻女的局来挟制他,至于这个人是谁,姓不姓李,他都可以不在乎。
可惜就连这小小的奢求,老天爷都不成全他,是他作恶太多杀人太多吗,李肃不服,他唯一伤害过对不起的只有王承柔,别的他都不认。
两年的时间里,尤其是在近一年里,李肃已慢慢接受了现实,但是,今日张驰宇的实话还是让他难受起来,他这一生的荣耀光环却换不来一个自己的孩子。
这种失败让人愤怒,但无论如何愤怒都将变成无能狂能,变为无奈。
李肃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他的身影沉在暗夜里,像是一下子老了很多。
守在屋外的唐九正要打瞌睡时,听到皇上在屋里唤人。唐九赶忙进到内室,听圣上说:“掌灯备轿,去元尊殿。”
果然,今夜不会安生,圣上从来没有在这个点儿到过元尊殿。
话说皇上在宫中很少坐轿,他身高腿长正值壮年,力大无穷精力旺盛,在宫中去哪里都是走路的。今日已至深夜,像这种时候,还让备轿去元尊殿倒是极少见。
圣驾一行朝着元尊殿而去,唐九观皇上,一副极度疲惫的样子。抬轿的脚力还比不上皇上,倒是比往常圣上自己走路多费了些时间。
王承柔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清心与清香两个人帮着她穿衣忙和,嘴上道着:“娘娘,起了吧,圣上来了。”
王承柔迷迷糊糊地想,李肃很少在她睡下还来打扰她,就算偶有这种情况发生,他都不会让人叫醒她,都是偷偷摸摸蹑手蹑脚自己爬上塌来,吓她一跳后再哄她。今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大事要在半夜叫醒她?
屋里掌了灯,李肃迎着灯火走了进来。
王承柔的起床气上了来,没起身迎驾不说,还没好气地道:“我一介后宫女子,不至于有什么朝廷大事要皇上在深夜与我商量吧。”
李肃没理她的阴阳怪气,他只指使她这里的奴婢道:“去准备水,朕要洗漱。”
王承柔没再开口呛他,她发现李肃今日与往常有所不同,整个人看上去很沉,心里像是压了千万斤的心事一般。
元尊殿里一通忙活,终于李肃洗漱完,众奴婢退下后,他坐上王承柔的塌。一通梳洗看来并没有洗去他的沉重,他头发披肩,身上只罩了一件缝掖,盘腿坐在那里,不说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