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孝期已满,应当考虑立后一事。”
皇帝陪太后用午膳时,太后斟酌提起。
皇帝……不,谢拂神色如常,“母后若是觉得宫中寂寞,大可以在宗室挑合眼缘的孩子进宫陪伴。”
面对大臣,谢拂尚且能用身份压制,那些上书的奏折,他也大可以不看。
可面对太后,他总不能像对大臣一般。
“先帝在时本宫便提过此事,你说大业未成,无心娶妻,本宫要为你纳妃妾,你又说尚未娶妻,又怎能先纳妾。”
“刚登基时,便理应大选,你又借口先帝尸骨未寒,要为先帝守孝。”
“如今,总算是没借口了。”
没借口,便开始转移话题。
这顿饭吃不下去了。
谢拂放下银筷,“母后既然知道,便不应继续提及此事。”
他说话时,语气虽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态度。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便不打扰母后。”
谢拂起身欲走,又似乎想到什么,脚步一顿,“朕欲诏宗室子嗣入宫读书,母后若是有空,不如替朕提前准备一番。”
说罢,便离开了慈宁宫,太后一句挽留也无。
片刻后,她才叹口气,余光瞥向内殿,“听到了吧?不是本宫不帮你,皇上乃圣君,无心情爱,亦无心娶妻。”
在新帝登基前,太后便因为对方的威势而无法像寻常母亲对待儿子那般。
她这个儿子自小虽然聪慧,却也没什么人情,她曾时刻关心过对方,也曾时常哄他开心,可无论她怎么做,这孩子都是淡淡的,既不会因为她的亲近而给欢喜,也不会因为她的失望和冷淡而难过疏远。
别人都夸他沉稳持重,有大将之风。
她这个母亲,却是第一个发现这孩子有问题的人。
他仿佛天生没有感情,他知礼仪,懂规矩,便始终循礼而行。
比如陪她用膳。
明明她没有要求,明明没有想念,可哪怕政务再忙,他也会抽空陪她用膳。
又比如做皇帝,他似乎对皇位并没有多少,可在坐上这个位置后,也依然勤勤恳恳地处理朝政,安定天下。
他冷血无情,哪怕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谁犯了事,也能照杀不误,就算是太后娘家,也不曾留情。
时间一长,众人便也知道,这位新帝眼中容不下沙子,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没有情分。
唯一可以仰仗的,只有礼法。
太后不过是试探几句,谢拂便转身离去,可见他心意之坚定。
作为母亲,对谢拂不娶妻这件事,太后早就看开了,先帝那么多儿子,她也烦,谢拂自小与她尊敬
有余,亲近不足,她也不期待他的孩子。
女子从内殿走出,眼眶还微微泛红,“姑姑,可陛下是天子,江山要有血脉继承,怎么能没有子嗣,便是……便是为了让江山后继有人,咏洲也愿意,姑姑,求您再替侄女筹谋一二。”
她在太后面前跪下。
太后笑了,“先帝几十个儿子,宗室之人更是无数,就算是你们江家都死绝了,他们老谢家都还在,人家用不着你担心后继无人。”
她揉了揉眉心,“行吧,你走吧,本宫累了。”
那姑娘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太后身边的宫女却走了过来,“江二姑娘,太后娘娘要午睡,奴婢送您出宫。”
江咏洲抬头看太后,太后却闭着眼睛懒得看她。
她咬了咬唇,红着眼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