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发了疯?
但能把生意做到咸阳,怎么可能是一个不知敬畏的疯子?
但一个不是疯子甚至是还颇为精明的人,却做出了只有疯子才能做得出的事——赵郢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神色。
只是他想不明白,对方苦心孤诣想要把自己调到那处田庄的用意。
总不能又给自己卖什么专治男人难言之隐的壮阳之药吧?
人已经快走出了府门,又停下脚步,转身冲着跟在身后的锥古低声吩咐了几句,锥古听得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转身跑开了。
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后的赵高,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如同一只竖起了尾巴的猫。
……
几乎就在赵郢带着赵高往外走的同时。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已经通过了城门守卫的检查,离开咸阳,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逐渐远去。
马上,两位老者相对而坐,若是周殷在此,定然能够认出,这就是自己在天香阁宴请了数次的两位忘年之交。
屈老和范老!
此时,身材微胖的范老,正盘膝而坐,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屈老。
“屈兄,你苦心经营十余年,才有了如今这番局面,为了这么一个微乎其微的机会,就这样舍而弃之,不觉得可惜嘛——”
对面的屈老,沉默半晌,才神色平静地道。
“没什么可惜的,亡国之痛,日夜噬心,老夫苟活至今,未尝得一夕安寝。而今,年已经七十有六,身体日衰,又有多少年岁可等?而且,如今形势突变,我们已经没办法再等了,不是吗?”
对面的范老闻言,不由沉默不语。
良久才骂道。
“郦食其此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不足惜!”
屈姓老者闻言,苦笑。
“也怪不得他,不仅仅是他,包括我们在内,都小觑了那位皇长孙的反应——他能提前发觉端倪也就罢了,竟然还能高举轻放,就这么放过了胡亥……”
身材微胖的范老,微微摇了摇头,提起酒壶,轻轻地给自己满上,然后一饮而尽。
“此莫非天不灭大秦耶?继长公子扶苏之后,竟让大秦又得一麒麟儿……”
屈老默然不语,良久才道。
“如今,始皇帝身体日衰,必不长久,长公子性情迂腐,又远在上郡,不足为虑,胡亥幽居府邸,自身难保,稍有能力者,公子将闾,远在会稽,公子高即将扬帆出海,大秦气运,可谓集于此子一身……”
说到这里,屈姓老者,手按膝盖。
“此子兴,则大秦兴,此子灭,则大秦灭,故而,虽希望渺茫,老夫也不得不尽力一搏。”
范姓老者默然。
屈姓老者,也陷入了沉默,此时,只听得身下车轮辘辘,车外有秋风乍起。
时值九月,序属三秋。
不知不觉,人间已点染了一丝凉意。
“此去天涯,山高路远,吾当于此与范兄作别……”
行经一个十字路口,马车停下,端坐马车之上闭目养神的屈姓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眸,双手捧揖,冲着对面的范姓老者深施一礼。
“范兄保重——”
范姓老者,也神色肃穆地整理衣冠,捧揖回礼。
然后,毫不留恋的跳下马车,登上另外一辆同样毫不起眼的马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