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不由目瞪口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呼啦啦就冒出来一群老人,老翁搀着老妪,稚子牵着衣襟,有的妇女怀中还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个个形容憔悴,如同逃荒落魄的灾民。
不等赵郢反应过来,这群人,就围拢过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赵郢的马前。
一个白发苍苍,形容憔悴,看上去已经有八九十岁的老人,举着枯瘦干瘪的手臂,颤巍巍地仰天悲呼。
“殿下,您开开恩,开开恩啊——”
说完,趴在地上,以头磕地,砰砰作响,眼看着就已经额头见血,搭配上鬓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脸,让他看起来越发多了几分凄惨和悲壮的色彩。
人皆有恻隐之心,这种凄惨的景象,很容易就能引起底层百姓的共情,尤其是一方看上去就凄惨可怜,一方看上去明显占据主动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尤甚。
人群之中,许多人的眼中已经带上了不忍之色。
赵郢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遇到这种情况。
所幸的是,没有人冲上来抱着自己的腿喊爸爸。
他先是一怔,旋即就神色肃然地跳下马背,上前亲自搀扶跪在最前面的老者,老者跪地不起,不顾顺着眼角流下的鲜血,只是用枯瘦的大手,死死地拽住赵郢的手臂。
“殿下,您向来仁厚爱民,体恤百姓,今日何不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弱妇孺……”
说到这里,老头这才就着赵郢搀扶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道。
“屈匄该死,他勾结匪类,刺杀殿下,罪该万死,百死莫赎,老朽亦恨不能生噬其肉,但草民等何其无辜?之前与之结交,也是不知道他底细,受到了他的蒙蔽,我们阖家上下,对殿下,对朝廷,从无不敬之心,岂敢牵连进这等大逆不道的大案之中,求殿下明鉴啊……”
“求陛下明鉴,求陛下开恩啊,我们给陛下磕头……”
几十个人,跪伏在大街上,以头触地,砰砰作响,一位中年的妇人,扭头看自家孩子还在傻愣愣地发呆,伸出手去,一把便把孩子扯得跪倒了地上,然后用手按着孩子的脑袋,使劲往地上摁。
“快,快给殿下磕头,快替你阿翁,求求殿下……”
鲜血瞬间从孩子额头淌下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闹剧,赵郢脸上的神色越发的诚恳,神色悲悯地走到最前面的几位老人面前,伸出手臂,一一搀扶起来。
有几位老人,还想继续赖在地上,但赵郢想让他们起来,他们怎么赖得住?
云淡风轻地一扶,他们就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再想跪下,又觉得有些不太合适,情绪被人打断了,也没有了刚才的氛围,只能不知所措地看向前面那位年龄最大的老者。
然而,刚才哭得最惨的老人,已经被尊老爱幼,仁厚爱民的皇长孙,亲自搀扶住了手臂。
笑容温和而亲切。
“各位老人家,何至于此……”
说完,又看向依然跪在地上,使劲磕头的一群老弱妇孺,伸手虚扶,然后环顾左右,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舒朗,透着一股子令人信服的亲切感。
“我大秦素来以法治国,孤身为皇长孙,更当严格自律,做好表率,故而,前几日,我闭门不出,非无怜悯之心,非无照顾之意,而是不敢妄自以权乱法,不敢凭借着皇长孙的身份肆意妄为,随便插手衙门事务……”
说到这里,赵郢神色肃然,语气越发诚恳。
“今日,若是我赵郢凭借自己的身份,强行插手衙门执法,破坏律法,那来日,有权贵有样学样,依仗权势,横行不法的时候,我还有何面目站出来为大家主持公道?”
说到这里,赵郢松开面前的老人,走到那个额头流血的男孩旁边,弯下腰抱在了怀里,轻轻地给他擦干了脸上的血污和眼泪。
然后,伸手从自己衣服下摆上撕下一块长条,然后蹲在地上,仔细地给这孩子包扎起来。
“乖,不哭……”
处理完这孩子的伤口,赵郢这才抱着这孩子重新站了起来。
如今,他身高已经两米出头,已经超过了始皇帝,站在人群中,真的是如鹤立鸡群,对周边的动静,一览无余。
周围的风吹草动,根本瞒不住他的耳目。
他已经注意到了周围的人群中,有几个神色异常的汉子。不过,此时,不是追查这些人的时候,他只做不知,而是笑容温和地看向四周。
“各位的来意,我已经知晓……”
说到这里,赵郢提高了几分声音,神色慷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