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城外的乱子,内城中各门各户都闭紧了大门,几人走到贾府门前呼唤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看着眼前朱红的大门,今晚数次死里逃生、已经吃过一次闭门羹的三姐心中直冒邪火,她后退一步,狠狠一脚踹上去。
站在她身边的几位世家公子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三姐犹不解气,又补了好几下。
叶维语本来关注着表哥冯紫英为救他而手上的右臂,此时却忍不住盯着三姐,想看看她还会如何“敲门”。
三姐果然未叫他失望,大声喊道:“开门,我是方似源。”叶维语发誓,自己从未听见有哪位姑娘像她一般在人前高声喊叫。
面对紧闭的大门,她忍无可忍却没有办法,拔出了沾满血污的长剑,恨得咬牙切齿。
三姐这发怒的样子着实骇人,冯紫英赶紧劝解:“方先生消消气,想必里头人懈怠了,延误了一会儿也无妨的。”
正在这时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风流多情的桃花面,恰巧对上三姐恶狠狠的杀气。
贾琏对三姐可谓印象深刻,即便她如今形容狼狈,脸上溅了好几道血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三姐,“小妹?这是怎么了?妹妹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冯紫英与宝玉交好,知道些荣府里的内幕消息,贾琏不仅惧内,对这位妾室的妹妹也十分敬畏,只是今日真正见了三姐,却觉得情有可原了。
“贾世兄,我等因在外逛晚了,路遇贼人,幸而有方先生相救。在下不慎受了伤,想借贵地休歇片刻。”
贾琏这才与他们见了礼,一边叫人请大夫准备伤药,一边请客人们进去。
三姐打听了尤老娘等都在正房,一路上毫不停留,径直奔向荣禧堂。
为了防备随时有可能打进来的外地,整个贾府灯火通明,仆人小厮们四处巡视生怕有贼人翻墙进来,仆妇丫鬟们多呆在荣禧堂附近哪也不敢去。
她们大多认识三姐,虽见她一身血污形容不佳,却丝毫不敢拦,任由三姐提着滴血的长剑闯进了正房。
贾府的女眷并薛姨妈尤老娘等,果然齐齐整整,俱在此处了。
她甫一进门,就听到许多低声抽气的声音,目光环视一周,看见尤老娘并宝蟾都好端端的,才略放下心来。
室内诸人,唯有尤老娘跟宝蟾见过她这般模样,赶紧扑上去保住她,“女儿,你没伤到哪儿吧?你怎么不知道跟我们一块走呢?”
三姐轻轻“嘶”了一声,安抚地拍拍尤老娘,“我没事,都是别人的血。”
等尤老娘宽心后,三姐才向首座上的贾老太君一拱手:“老太太,事急从权,得罪了。”又与在座众人赔罪:“并非有意冲撞诸位,请大家原谅则个。”
在场确有许多人被她吓得脸色发白,譬如邢、王二位妇人,又如尤氏和她儿媳妇许氏,甚至尤老娘回过神来看她时,眼神也多有躲闪,唯有黛玉与宝钗还能维持镇定,微笑着与她打招呼。
老太太虽有些讶异,却很快接受了她的新形象,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鸳鸯去给她打水来梳洗一下。
三姐先谢了她,又道:“老太太,今日之乱源头是流民攻城,又有匪类趁机为祸。外城已经沦陷,也有一批贼人冲进了内城,尚且不知境况如何。现下都指挥使裴广杰裴大人已经封闭了内城,亲自领着羽林卫去前线了。”
事情如此紧急,她们也顾不上说这些话不能叫姑娘们听,女眷们都围在一处听三姐讲述外界局势,都明白了府中也并非固若金汤。
“三姐儿能一路将你妈送来,孝心可嘉,能耐也不比男人差,只怕我家里的儿孙,每一个比得上你的。”
老太太看着她手中长剑,话语间极为赞扬,三姐记得她初次拜见这位老祖宗时,对方还有些不喜她舞刀弄剑,如今遇上了大祸,方改变了态度。
她便趁热打铁,接着说到:“老太太谬赞了,其实,同我们一起进城的还有许多百姓,方才我们一同作战,打退了好几波贼寇,如今他们还饿着肚子守瓮城呢。”
三姐说了多久,图穷匕见,老太太心中暗叹一声,丝毫不意外,将贾琏叫进来吩咐了此事。
王熙凤和二姐在场,听到外面还不太平,老太太就派贾琏去做事,均提着心,有意反对又不敢说话。
老太太也是久经风浪之人,如何看不出来她们的想法,三姐看姐姐焦急,开口道:“不如我也一同去吧,百姓们都识得我。”
贾琏又是害怕又是羞愧,见老太太不发话,赶紧拒绝了三姐,道:“妹妹不必忧心,府上很有些好手,况且路程并不远,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