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铁门合拢,门锁处幽幽亮起一缕蓝光,禁锢符灵光流转,魔修咧嘴一笑,抱臂斜睨着他们道:“都老实点,再敢东打听西打听,小心你们的狗命。”
待他哼着小曲悠然远去,众修士方松下一口气,有人恨恨锤了一记地面,低声咒道:“这群狗杂种!”
“赵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另一个修士担心地问,“难不成真要按他们说的……写信回去要赎金?”
赵敬疲惫地吁了口气,向后靠坐在墙根下,望了一眼重伤昏迷的修士,眉宇间闪过阴霾:“先等等。看少主……看他挺不挺得过这一遭吧。”
如今分明是初春天气,松花城却仍浸没在冰天雪地中。沈却寒自温暖的赤枫城而来,身上衣衫单薄,如今又被封了灵脉,立刻觉出寒意彻骨来。他坐是坐不住了,便推门出去一径寻摸到后厨,先给灶膛添足了柴,生起一堆旺火,坐上一锅开水,待手脚都暖和过来,又去翻厨下堆积的各种食材。
看得出前任厨子出走并不仅是因为松花城的天气。这里的食材并不丰富,肉类多是野味,而且有些明显是已经魔化了的野兽,比如长着三只角的野羊和满嘴獠牙的胖头鱼,菜都是外面运进来的、耐储藏的萝卜山药土豆之流,唯一一种带叶子的蔬菜是满满一窖白菜,托这鬼天气的福,都还冻得硬邦邦的。
沈却寒挽起袖子,搬出几棵白菜,挑了一堆萝卜土豆,拎回半扇野羊和一条鱼,化冻后该切的切该剔的剔,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屋檐上的积雪渐渐融化了,清冷已久的厨房开始冒出袅袅白汽,一团能把人勾得晕头转向的饭菜香气徐徐飘散开来。
沈却寒说自己会做饭并不是编瞎话,在九云山上他偶尔会亲自下厨,因为袁雪练和南风两个人坚称他做的饭有灵气,吃了能增长修为;庄若孚虽不会跟着起哄,但每次都能多吃一碗饭,还有掌门和外门弟子也都很捧场,全然忘记了修仙之人根本不用吃饭这个设定。
松花城淳朴的魔修们已经不记得上次吃到的热饭是什么滋味了,那个名叫西灵的小魔修走进院子时甚至愣了片刻,然后嗷地一声就哭了。
“又是你。”沈却寒擦着手从后厨走出来,疑惑道,“你到底是真馋,还是只是爱哭鼻子?别哭了,饭在锅里,想吃几碗吃几碗,少不了你的。”
他随手放下高高挽起的袖口,扫了一眼门口呆立的魔修们,毫不见外地支使道:“来一个人盛饭端菜,其他去饭厅等着吃,别堵着门口。”
“对了,羊肉和鱼肉是妖兽,口感可能比一般的差点,不过诸位都是魔修,吃了应该也没事。要是不爱吃,下次就去外面买点普通的肉回来。”
“还有那个谁……”他朝先前那领头魔修点了点头,对方立刻道:“我叫乌都。”
“乌都大人,”沈却寒道,“魔尊同意我留下来了吗?要是方便的话,下次做饭时能不能帮我把灵脉解开,妖兽骨头太硬,菜刀都砍豁了,不用灵力不好切。”
全体魔修已然陷入了只会点头“嗯嗯嗯”的呆滞状态,沈却寒见状一笑,侧身让开了门口:“算了,先吃——”
轰轰轰一队人杀入厨房,宛如战车从院中碾过,扬起漫天飞尘。
沈却寒:“——饭吧。”
在一片热闹的碗筷碰撞声中,他站在屋檐下抬头望去,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琉璃塔的尖顶,如同冰雕一般孤立在阴沉苍穹下,璀璨剔透,闪烁着银白色的流光。
入夜,度虚宫。
“南明阁少主及随行修士六人都已封住灵脉,关在地牢中,那少主的伤势虽重,但他们随身带了不少灵药,眼下已无性命之虞。”
乌都的声音在空旷大殿里带起一圈圈回音,上百枝烛火摇曳,映照出重重叠叠的影子,犹如满殿幽魂盘旋萦绕。
魔尊繁尘负手而立,凝望着窗外经年不变的雪色。他戴着银色面具,难以窥见容貌,但仪态很好,甚至有种在仙门修士身上都难得一见的禁欲克制之感,跟传说中那些放荡不羁、衣衫不整、能躺着绝不坐着的魔尊形象完全相反。因此魔修们对他并不只是纯粹的畏惧,还有很多说不出的好奇和敬畏。
“不必着急,先晾他们几天。”他轻声说,“自然有人着急。”
“是。”
乌都迟疑了一下,正在思索怎么得体地告诉他新厨子的事,魔尊已觉察到他的犹疑,问道:“怎么了?”
“尊上,还有一个人。”乌都立刻回答,“他自称西海散修,因为没有门派愿意收留他,所以想来投奔魔域。属下听他说会做饭,想着咱们已经许久没有厨子,就……”
繁尘转过身来,淡淡地问:“是仙门卧底?”
“属下说不好,为防万一,已封住他的灵脉,并派了两个手下日夜监视他。”
以前不是没有过卧底投奔,繁尘见怪不怪,只是这次格外特殊,居然派了个厨子来对症下药。他很清楚手下这帮魔修是什么德行,于是不免多问了一句:“此人叫什么名字?他经手的毕竟是入口的东西,你们警醒些。”
乌都忙躬身应是:“属下谨记,请尊主放心。这人叫沈巽,修为大约是炼气中期。”
面具后的眉尖微微一抽:“沈巽?哪两个字?”
“巽字是八卦之巽,”乌都艰难地斟酌措辞,竭力避开他的忌讳,“沈是……姓氏之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