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道皇帝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哀家这仙福宫,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雪诗顿时骇然失色,慌忙从德惠帝身上挣扎起来,惶恐地跪倒在地。
在佩蓉的搀扶下,太后缓步从内殿走了出来。
但见她头戴宝蓝点翠八宝凤簪,身着一袭青色团花锦袄,虽已近暮年,但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依旧风韵犹存,容色照人。可细看之下,却会发现那双眸子在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一抹沉沉的暮色。
“朕听闻母后身体抱恙,所以特意前来探望。”德惠帝面不改色地朝太后略略行了一礼,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太后行至榻前坐下,淡淡睨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雪诗,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依哀家所见,皇帝今日过来,恐怕是来向哀家讨人去烹茶的吧?”
德惠帝瞥了一眼雪诗,含笑道:“方才朕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母后若是舍不得雪诗,朕又岂能强抢了去?不过——”
他话音陡然一转,轻笑了一声,“母后不是一直都在替朕物色美人么?朕瞧着您这宫里的人倒是比往日送到朕跟前的那些顺眼多了,怎么如今却又舍不得给朕了?”
太后闻言,似想到了什么,眼眸骤然收拢,一股怒火瞬间从心头蹿起。
这些年为了稳固皇后的地位,她一直在想方设法打压华琼、削弱华家势力,为了将华琼拉下宠妃之位,她替皇帝物色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承宠,岂料皇帝每每宠幸过一两次后,便将这些女子抛诸脑后,又回到了华琼身边。
也不知华琼那个狐媚子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些年不但没有撼动她在后宫的地位,反倒让华家的势力越来越大,而自己与皇帝之间的母子情分却日渐疏远。如今皇帝表面上对她还算恭顺,但皇帝这些年却鲜少踏足自己的仙福宫,只怕早已中了华家那群贼子的离间计,对她离了心,她心里又怎能不恨?
思及此,太后眉目微沉,强忍着内心的怒意,似笑非笑地开口:“皇帝这是在埋怨哀家擅作主张,不该替你招纳那些女子入宫?”
德惠帝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待他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后,才轻哂道:“母后言重了,朕知道母后这么做也是想让朕为皇室开枝散叶,母后一番良苦用心,朕又岂有埋怨之理?”
说罢,德惠帝意味不明地看了太后一眼,又将视线落在雪诗身上,笑言道:“母后若是不喜,朕不向您讨要雪诗便是,还望母后莫要因朕的一时放纵而为难她。”
此话一出,太后脸上的神色忽然有一瞬间凝滞,但旋即嘴角又划开了一抹浅笑,“皇帝倒是会怜香惜玉。”
她转眸朝跪在地上的雪诗说道:“起来吧,还不谢过皇帝。”
雪诗苍白着一张小脸,仿佛还未从惶恐中回过神来。她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神色恭谨而又忐忑地朝太后和德惠帝叩首道:“奴婢谢过皇上,谢过太后。”
太后朝站在一旁的佩蓉使了个眼色,佩蓉颔首应了一声,便招呼着雪诗和一众侍女鱼贯退出了殿内。
太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赞许地点了点头,“雪诗这丫头烹煮调茶的手艺确实不错。”但随即话锋一转,又道,“皇帝向哀家要一个丫头倒是不打紧,只是皇帝成日宿在琼华宫,忙得连早朝都顾不上,又哪来时间品雪诗煮的茶?”
德惠帝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白玉茶盏,闻言,略一抬眸,漫不经心地道:“朝廷上的事,朕心中有数,母后就不必替朕操心了。”
太后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将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搁,声音明显冷了几分:“皇帝口中所谓的有数,便是将大臣们的折子全都交给左相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