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方落,便见他眸底似有一瞬间的震颤,每个从她唇齿间漫溢而出的字,都犹如雪夜倚窗而坐时,手中捧着的那杯热茶。她于他而言,又岂止是心慕之人,更是能与他心念及信念合一的知音。
他的心一阵阵发软,深藏在心底的东西在疯狂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他半敛下眼睫,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感,“那么当年我不辞而别,你不怪我了吗?”
这一次,换他主动开口提及当年,他想,她对当年雪山之事如此执着,终究还是需要一个交代的。
就在他以为她要刨根问底之际,却听她幽幽叹了口气,回道:“当年之事我的确怪过你,也很生气,但如今已过去多年,你种了因,我也还了果不是?至少在南陵这局棋里我也让你头疼了那么几次,算是扯平了,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
若是换作从前,见苏瑾肯主动开口提及当年之事,她定会寻根究底,但这几日经历了一些事后,眼前的风景也早已和从前不一样了。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她不想再纠结于过去,纵有遗憾,但也已是过往云烟;她也不想去忧虑往后的得失成败,荣辱浮沉也不过红尘一瞬。她此刻只想珍惜当下,只要他还在身边,一切便已无所畏惧。
听完她的回答,他眼睫轻颤,有些克制地抿着唇角,随后徐徐抬眸看向她,眸底似笼了一片烟雨,却在眼尾处晕染出一抹丹霞,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稠艳。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苏老板不是说过么,我现在知道得越少,对我越好。”她扬唇浅笑,曦光在她的羽睫之上跃动,自她眉目间晕出一片柔色,“待到苏老板觉得时机成熟之际,自然会将一切告诉我,不是吗?届时,我定会洗耳恭听。”
她微漩的唇角展平了他的修眉,他显然是懂了。
她是在告诉他,她相信他对自己的所有隐瞒是为了她好,与其逼问他、从他口中听到那些言不由衷的回答,不如待到他愿意将一切告诉她的时候,她再做那个倾听者。
只是他没想到,即便她明知道他瞒了她许多事,她却仍然愿意信任他。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深,这一片刻的温存是他多少个午夜梦回的妄念。
纵使他知道他不该沉沦其中,但正如飞蛾贪恋着余温,蜉蝣拥抱着萍根,明知道这局棋是死局,是无法更改的宿命,却还是甘愿身陷囹圄,折心沐火,沉溺于她眸中暖意。
良久,他眸底浮出一层薄霭,犹如温柔散成的雾,里面是再明媚的阳光也无法穿透的浓浓情意。
他轻轻挑唇,问出了和当年一样的话:“你就这般信任我?”
“自然。”
她答得毫不犹豫,跟当年如出一辙。而如今,她眉眼间亦不再似从前那般懵懂,此刻她目光坚定而明亮,粲然如花火,明艳若春曦。
闻言,他轻轻笑了,一汪春水似有清风拂过,荡漾着丝丝涟漪,一如当年闲庭落花下,与她相望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