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鲥被她甩开手,面上闪过一丝受伤。
他本来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错,现在见着皎皎的眼泪,才觉得自己原先是低估了皎皎她娘和那个叫荆南枝的将军在皎皎心里的地位,也低估了皎皎对这两人消息的看重程度。
其实心里还是憋得慌,但越鲥看着皎皎面上的泪,还是把荆南枝的消息说了出来。
说荆南枝现在是郑国的将军,备受郑王看重。
说荆南枝其实也在找她,行军每到一处,都在派人问皎皎的消息。
有些事情越鲥不想说,但他也不想皎皎和他彻底生分,对他失望,因此到底不敢隐瞒,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出于一些别扭的心思,越鲥说完这些后,还加了一句:“……玉年派出去的探子说,他其实是雍阳荆家的人。现在他去了郑地,为郑王作战,抵御燕人,荆家不少人便出来说他是不肖子孙,不忠不信,没有廉耻。”
皎皎却是想到了幽平郡里写满了一张张纸的八字,怔住。
从“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到荆家人口中的“不忠不信,没有廉耻”,这段路,这短短几年,他到底是怎么走的?
想起逃亡过程中被牵手时看到的他的背影,想起她一声声喊他名字时听到的一声声耐心的应答,再想起分别前他说的“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几年间积累的所有的愧疚一齐爆发。
那个夜晚,荆南枝摆脱追兵,回到那个山洞却找不到她时,他会怎么想?
他又在那里等了多久,这才放弃希望,独自走上异国他乡,成为荆家人嘴里的不肖子孙的?
皎皎一刻都不能忍耐。
她捏住越鲥的衣袖,尚且含泪的眼眸此刻已经一片坚定。她对越鲥说:“我要走。我要去找我娘,去找荆南枝。”
皎皎怎么能走!
越鲥慌慌张张去拉皎皎的手,结结巴巴:“皎皎,我知道你想和你娘在一起……这点我已经在努力想办法了,我现在让玉年也想,以后找更多的聪明人一起想,我们总会想到法子把你娘从魏国接过来的……你别走好不好?”
皎皎抽开他的手:“你一直想不到怎么办?我不能一直留在长颍。”
她看着越鲥,“我知道你不想我走,是因为我陪你过了一段很难的日子。”说到这,她哽咽:“可是越鲥,真的太久了,我娘等我太久了。我再不去见她,她会出事的。”
……可是没你在身边,难不成我就不会出事吗?
愣愣地看着皎皎,越鲥想这么质问她。
越鲥忽然很恨皎皎。恨她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闯入他的世界,给他希望,给他快乐,陪他度过那段最寂寞孤单的时光后,却那么轻飘飘地说要走。
如果不能长久相伴,这短暂的相遇,到底是福气还是折磨。
她有娘亲,有一起成长的竹马将军,有大费周章弄了三国会盟只为见她一面的崔相。她的身边有太多人,正如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看到的她怀里满满的兰花一样,她根本不缺人爱。
可他只有她啊……他只有皎皎一个人啊。
他什么都抓不住,能抓紧的只有一个皎皎。可唯一的这么一个皎皎也不爱他,想要从他身边离开。
越鲥胸口闷得难受,耳朵疼,脑袋也涨涨的。
他很努力想要压下满腔的委屈与痛苦,但发现完全做不到。忍耐许久后,越鲥还是躲开了皎皎的视线:“皎皎,你要找你娘可以……先成为我的王后好不好?”
先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先来学着爱他好不好?
先给他安全感……好不好?
——怎么到这时候,他还想着王后的事情!
皎皎又是失望又是疲倦。先不论她爱不爱越鲥一事,如果她真的成了越国的王后,一辈子当真有机会再去见她娘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