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在地上稳步向前,车厢外不时响起车夫平稳的驾马吁声。
即便没有探出车厢去看,皎皎也能猜到车厢周围定是被黑压压的殷人侍卫。马蹄声整齐,刀柄和甲胄相碰发出沉闷的低响,这些都让皎皎想起了曾经在殷人营地里的日子。
怎么还是犯到了这个人手里,冤孽。
皎皎心中一阵无力。
兜兜转转,从殷鞅手里逃出,经历那么多,原以为再也不用见到这人,没想到还是要落到他手里,还是以这种她厌恶至极的方式,皎皎灰心之余,不免又对他的一系列动作惊疑。
——堂堂郡守府内,三国会盟之时,他居然就这么大咧咧地把她打晕带走了!
殷鞅的确是对她略知一二的,知道在那样的环境中她根本不会设防,尤其是他还以二公子的名义来诱她出去。
胆子是真的大,狂妄也是真的狂妄。
外面全都是殷人,殷鞅吃过她的亏,这一回只会看她更紧。
皎皎闭了闭眼,脑海中思绪万千,闪过无数个离开的想法,但通通被她否决。估量出现在的处境如何,皎皎勉力压下内心的烦闷,睁开双眼,淡淡问殷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件事的?”
殷鞅一直在打量她的表情,见她在一开始的惊讶和慌乱后很快镇静下来,不由眉头一挑。
他弯唇:“你说的是把你带走这件事?”
这事的确筹谋得够久,现在成功把皎皎从祈水郡里带出来,殷鞅的确是非常高兴的。
想到祈水郡里燕、越、魏三国的人都还在互相猜忌到底是谁带走了皎皎,殷鞅心中更是畅快,多年前被越人接连刺杀两次的憋屈也消散许多。
情绪一激动,胸口陈年的暗伤被扯动,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握拳至唇边,低低咳嗽两声。
见皎皎看来,殷鞅面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察觉到喉头淡淡的铁锈味,他几不可见地粗了蹙眉,心情开始郁郁。
心情一坏,嘴巴也坏起来。殷鞅嗤笑道:“还要多谢越鲥那个蠢货。”
自从越彰上位挑起战事开始,殷鞅就没把越人放在眼里。不过作为多年的宿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他懂得,因此关于长颍的消息每过几个月就会被探子传回。
越彰昏庸,把幼弟放在伶人坊里羞辱的事情,殷鞅知道却没当一回事。
后来燕、魏两地的人作祟,把姜天子的名号摆出来,偏要扶那位当了多年伶人的幼弟当越国新的国君,殷鞅也只是恨燕、魏两国的人心眼多,没把这位新越王放在心上。
直到探子来说,越国这位年轻的国君在游街之时,把一燕女带上了高轿,与他同坐高位之上,享万民伏拜。
殷鞅这才起了点兴趣。
燕女,被迫当了几年伶人的越王,他们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原本是想查查这个越王的软肋,没想到阴差阳错下,这一查却让殷鞅发现了意外之喜——这个被越王带上高轿的女子,名叫皎皎。
叫皎皎的燕女能有几个?不巧,这一个正是他要寻觅已久的那一个。
殷鞅说不清得知她消息时的心情。
也许还是惊讶过多。惊讶她一个弱女子居然真的在乱世中活了下来,惊讶她不知怎的从度山郡一路奔波到长颍,还和现在这个越王扯上关系。
总而言之,有她的消息就是令人愉悦的。
殷鞅原本还想着怎么把人从长颍带走,没想到燕王在此刻提出了三国会盟的消息,也就是在那时候,殷鞅察觉到了三国会盟一事后有崔二的痕迹,深思熟虑后,他顺势定下了这个计划。
实行起来比想象中更顺利。
这群越人傻得很,眼里只有那五座城池,燕人稍微难对付,但幸好有姜王室和魏国来使搅乱他们的视线。
殷鞅没有想到魏国会在这个时候吞并了宁国,更没想到魏王居然会派人来祈水郡接皎皎去魏国,愿意当着诸国的面承认皎皎是魏国王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