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圆被狠狠一噎,艰难地找个理由出来:“我父亲他……他最近积忧成疾,眼睛已经不太利索了,应是没有看清楚。”
张夫人因为当初贺家看不起张家,一直心中有怨恨,要不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收留贺云江一家子。
现在更是起了赶人的心思,要不是见儿子无言地看着自己,默默乞求,她现在就想把人赶出去。
“还是那句话,那块地,我家是有大用的,你们怎么弄丢的,就怎么给我弄回来,不然的话,便赔吧。”张夫人说完,便拂袖而去。
这次一向好脾气的张老爷也没有帮忙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等二老一走,贺圆跪坐到了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抱怨:“你娘就是恨当初我爹不同意我嫁给你,可是我不也是嫁进来十几年,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她还是把我当外人。”
张良沉默着把她扶起来,问:“你爹真的只是拿错了?”
他五官斯文,蓄着短须,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商人那么市侩,倒有几分文人的气质。
他的态度其实相当温和,没有半丝质问之意,可贺圆却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
“张良,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父亲偷了你家的东西吗,还是我偷了?啊?我嫁你张家这些年来,苦吃过,气受过,为你们一家老小,劳心劳力,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怀疑我?那你还不如怀疑一下曲晓妩那小贱人,她是不是就是故意针对你们家的。毕竟她对和我们贺家有关系的亲家都有仇。黎郡姜家你知道吧?那也是贺家的亲家,就是被她搅得家破人亡,你要是觉得我碍到你们张家的眼了,现在就休了我,正好就不必怕那妖孽的祸害了。”
贺圆早年嫁进来时,张家那时确实也不显贵,只是普通的殷实之家,初嫁到张家,她这个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很多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那些年原本细嫩的手都粗糙了不少。
张良一直觉得挺对不起她,现在张家渐渐发迹,不管是钱财还是势力都慢慢有了,张良就想弥补以前的亏待。
他尽量满足贺圆所有的要求,所以当初贺云江前来投靠时,他顶着母亲的压力,收留了岳父一家,也尽量满足这一家子还不知道收敛的奢侈生活。
他将这一切都归为对妻子的亏欠,可是这一次,贺家有些过份了,这是明目张胆的偷,不管是什么原因,贺云江拿走张家的东西是事实。
看着丈夫沉默,贺圆也不是真的这么理直气壮,东西是她拿的,可是她不敢承认,只得推到父亲贺云江身上。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不孝,只有她还在张家,才能好好奉养父母,要是婆婆知是她故意拿走张家的地契去下赌注,一定会将她休了赶出张家的。
她好不容易在张家熬出头,过上少奶奶的生活,绝对不会回贺家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撒完泼,她又恢复平日温婉的样子,轻轻地扯了下张良的袍裾:“相公,我说的是真的,那曲晓妩她恨透我们家的人,只要跟我们家有关系,她都要害,这次她肯定是故意针对张家的。”
张良没说话,但黎郡姜家的事,他确实是听说过的。
而且姜家那个曾经的牧场,听说也易了主,现在掌管的是以前那曲晓妩身边的人。
由此可以猜测,那牧场现在真正的主人应该就是曲晓妩了。
也就是说姜家的没落,确实与曲晓妩有些关系。
“你先起来吧。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我娘生气是必然的,你也应该好好劝劝岳丈,做事不用急于一时,而且他们二老也有我们养老送终,生活方面不必太过固执,若是二老嫌来无事,我们可以帮他们开间店面,这样……”
“张良,你以为我父母是什么人?特别是我父亲,他从小到大连洗手都是别人把毛巾侍候到前,能屑去动手做那种小买卖?她曲晓妩的东西本来就是贺家的,本来就应该还给贺家。”
张良不说话了,他很少反驳贺圆,一是因前些年她一个堂堂千金小姐随自己吃苦,他心觉亏欠,二是觉得就算他说了,岳父一家恐怕也听不进去。
反正他只尽他该做的孝道,其他的还是别管了。
但贺圆说的姜家的事,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个痕迹。
他不像别人那样看起不女人经商,因为他们家就是以他母亲的手腕走到今日,曲晓妩在黎郡的成就,让他不得不多想。
张家原本是铁铺起家,最先开始做的是铁制品的生意,从一般农具,到后来一些精巧的工具,再后来又烧起了窑,又做起了金银打造的生意,最后甚至可以通过朝廷下颁的特别指意,进行武器的锻铸,虽说限制颇多,还要有人监视,但还是为张家带来了不少名声与利益。
前不久张家再次接到兵部的命令,要在短时间内打造上万把兵器,现在整个工厂都在进行兵器的打造,过不久朝廷应该就会派下人来,现在他来到了铁铺。
火炉烧得通红,工人们正在卖力地打着铁,这时管事走到张良面前说道:“少东家,前几日那个杨大明不是说辞工不干了吗?”
张良点头,这事他知道,杨大明自己跟他说的,他这里也不差这么一个人,也就没留人:“我知道,怎么了?”
管事道:“我说他怎么走得这么痛快,是找到新东西家,就是绵山新开的那个牧场,他在那当管事呢,别说,现在还真人模人样的。”
张良这时神情一动,绵山的牧场,那不是——
但他面上还是一副大度的样子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这也没错。”
管事却摇头:“不是的,少东家,我昨天遇到他,他似乎正在找铁铺,手里拿着什么,说是造着样子打。虽说这杨大明在咱这里手艺一般,但他要是把咱们的工艺带到别人那里,那不是让别人白捡便宜吗?”
管事的话,一下子砸到了张良的心里,他想起了姜家。
姜家就是以畜牧为主,如今家破人散,而他们家的那些产业,全都成了曲晓妩的囊中物。
现在曲晓妩从他这里挖走了人,而且竟然也对冶铁锻造有了兴趣,那她下一步岂不是要——
贺圆的话,再次回到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