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那间赌场,已经被莫妮卡用来同王九谈条件了。心内虽然肉痛,但狄秋再如何惦记家仇,也是老辣的生意人,莫妮卡只继续推辞,以退谋进:“秋哥你保我进城寨,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要更多呢?”
届时,狄秋已从感性中彻底清醒,看向莫妮卡时,不由多了几分观察同欣赏:“你这么说,我之后还有请求都不好开口了。”
莫妮卡缓缓坐直身体,语气谦和如常:“秋哥,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知道被我老豆随便嫁给谁了,你还有什么事需要帮手,说出来就行。”
龙卷风面色逐渐转冷,饮茶不言。狄秋还未开口,他似乎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雷家断子绝孙,这还不够,亲手杀我全家的凶手陈占,他老婆同儿子都跑了,至今下落不明,你帮我找到他们,”快意不过须臾,狄秋不算老迈的身体再次绷紧,把玩佛珠的手也越捻越快:“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论死活,带他们来见我。”
信一作为唯一的旁观者,眼看莫妮卡也被拉着入局,只能发出声不可察的叹息。
中午狄秋在家里摆了一桌素斋宴,炒菜师傅从万佛寺请来,拿手菜佛跳墙至鲜至美,狄秋用得格外香,又有信一不冷场地恭维,饭也多添了半碗,龙卷风却意外沉默,显然兴致不高。
“你准备怎么帮阿秋找人?”从狄秋大宅出来,龙卷风冷不丁问道。
“香港就这么大,既然秋哥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说明人早就不在这里了。”对于龙卷风,莫妮卡并未设防:“如果逃去澳门,十有八九还会跟着雷家,帮雷天恩做事,so,也排除澳门。嗯,台湾、南洋……我就先拜托出海的朋友,帮忙打听咯。”
话从口出,莫妮卡的思路渐渐变得清晰,那一点可疑更如墨入清水,难以忽略:“老阿叔,这么重要的事,秋哥肯定先拜托过你咯?连你都没查到线索?”
“……”龙卷风缄默不答,稳若磐石的外表下,早已如临大敌。
还是太大意了。明知道莫妮卡有颗玲珑心,一点点的异常都会引来旺盛的求知欲,更何况,她还异常善于联想。龙卷风几乎可以想见,他那深藏了快大半辈子的过去,被她全然窥见的那天。
可龙卷风又能怪莫妮卡什么?昔年旧事是他主动说的,怎么找人是他主动问的。龙卷风只能怪自己生了心多了嘴,引火上身。
“阿叔?”莫妮卡仍在不解地望住他。
信一检查完车,开口帮忙解释:“大佬同秋哥tiger哥当年当时混码头的,天南海北兄弟虽然多,不过之后落户城寨,那些人脉自然都少来往了,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信一耸耸肩,显然觉得自然就该如此,也不愿龙卷风再为这件事劳心劳力:“不过我觉得,就算找到人,那个人对当年这些往事根本就不知道,杀他的意义也不是特别大。只要他别想着找我大佬报仇就得了。”
“我同秋哥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想到狄秋最后的眼神,莫妮卡皱眉:“但我觉得他对这件事的执念很深,如果找不到陈占的妻儿,他永远都不会甘心的。”
杀亲之仇,从发生的时候起,就注定过不去了。
“所以,如果你找到人,你打算怎么做?”
话音刚落,莫妮卡略带惊异的眼光便从信一身上游了过来。莫妮卡的瞳仁又黑又亮,漫不经心时显得亲和,等到正眼看来时,就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龙卷风知道,可他还是问了出来。向来缜密深沉的人出起破绽百出的错,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原因。
莫妮卡凝睇一阵,见看不出什么便回答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龙卷风只觉得不痛不痒。
“阿叔,”莫妮卡搓了搓手,忽然干劲十足:“该早做打算的人肯定不是我啊,那个人,还有藏起他的人,才应该小心,千万不要被我找到。”
“……”龙卷风感到口干舌燥,立领遮掩下的喉间凸起,随着暂滞的呼吸咽动。
看见提子的车开进视野,信一同龙卷风道别:“先走啦大佬,晚上见。”
远远目送信一载人驶远,龙卷风还在侥幸中像模像样地挣扎。
她到底,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