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枝思索片刻,再次发问:“这批货,夫人可有自留的物件?”
庄瑾瑜连连摆手:“当初接货的时候我就觉得不简单,这烫手山芋怎么还敢自留呢。”
说到最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迟疑地补充道:“也不能算完全没有吧。有个熟客当初来店里看中了一个簠①,他说家中有有一个簠盖,应当刚好与店里的簠器相配,第二日他拿盖过来比对时,失手打碎了一个贵重的瓷瓶,他便索性把簠盖抵给店里。这件簠在店里呆了许久也没有识货的买家,我便在年前收拾库房时给它搁进去了,差点忘记了。”
簠,在扶枝印象中它应当是盛行于几千年之前的祭祀用具。老朝廷留有这种东西或是不稀奇,但齐家是如何从老朝廷里搞到它值得让扶枝深究。
在得到庄瑾瑜许可后,扶枝与她约定在今日晚些时候到古董行见一见这件宝贝,想必齐家急于售出的原因,能在簠中找到答案。
庄瑾瑜身体本就虚弱,此时又说了许多话,眼见着精神更加萎靡了。扶枝为她添茶的间隙里抬头瞥见她泛白的脸色,于是道:“夫人今日说了许多话,想必是累了,具体情况我知道得差不多了,残留的困惑许是明天一行便能解开,夫人今日可以先回去了,我们明日古董行见。”
庄瑾瑜应下,起身时还有些摇晃,按着茶案才勉强站稳,好在门外等候的司机及时进来,扶着庄瑾瑜走出门外。
扶枝看着那单薄的身影,心里的盘算一刻未停,直到耳朵捕捉到楼梯转角处几道窸窣声,才停下思索转头看过去。
西斜的暮光映照下,有两道彼此推搡的身影清晰地被投射在了楼梯上,长长的影子来回晃动,像是露出尾巴的狐狸。
扶枝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故作冷淡地说:“下来吧,我看到你们了。”
两道影子突然齐齐停住,然后一阵极小声的争论过后,两个蹑手蹑脚的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安静地坐在茶案对面等待发落。
扶枝并没有生气,看着两人这种生怕挨骂的表情更是想要发笑,生生憋住,板着脸对他俩说:“我掐断传讯令就是不想让你们听,结果你们还偷偷过来听墙角了,让庄夫人发现咱们仨在一处,还以为我和海曼串通呢。”
邓和明白这话主要指他,因此默默地点点头。
姬明远则是大胆地开口转移话题:“阿枝,刚才我听你说今晚要去古董行?”
扶枝本就要憋不住笑了,此刻正好就坡下驴,谈起正事:“这批古董一定有问题,不走这一趟,总是难以安心。”
原本低着头的邓和此刻却抬眼看向扶枝,有些欲言又止。扶枝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示意他有话就说。
“刚才听你们说起齐家的这批古董是从老朝廷里来的,向来应当是品类朝代众多,不可能不被同行察觉,余京城里还住了位老朝奉,德高望重,在本地典当古玩一行里算是顶顶的行家,不如分头行动,我去拜访他,问问齐家古董的来龙去脉。”
邓和此话一出,扶枝还没啥反应呢,姬明远却是猛地一拍脑袋:“你口中这个老朝奉,不会是北城的元爷吧。”
“应当是这个姓氏。”邓和对姬明远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没事了,我去就行了,”姬明远嘿嘿一笑,“小记者你可能不知道,我在鸿门干出头的那单生意,船上运的就是元爷的货,从那之后,我就变成元家常客了。”
扶枝眼睛都不抬一下地说:“哦,原来那个干巴老头就是所谓的老朝奉啊。”
姬明远刚想反驳扶枝不客气的用词,就听她下一句更不客气的话脱口而出:“那老头看着是有些年头了,应当是有些道行,不过相貌看着着实有些塞牙,定是比不过我的。”
邓和看着扶枝垂下头抚摸裙身的样子,察觉出元爷和扶枝应当是见过面的,而且两个人很不对付,正要出言打圆场,姬明远却开口了。
“好了好了,又不是勉强你去,我自己去就是了,让小记者跟你晚上一起去古董行。”
说完,姬明远就风风火火地起身出门。
邓和想要问些什么,扶枝及时止住了话头:“什么都别问,有这力气,一会儿在古董行好好睁眼看着我怎么破局就是了,才用不上那个老头的线索。”
邓和点头,背过身去无声地笑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