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破烂玩意?几朵廉价的花作歉礼打发叫花子呢?”
若非他跑得快,不然画春定会当着他的面把篮子里的花扔出去。
入夜,四周很静。
月光透过云层扑落下来,照在素静的案桌上,床帘披散,里面传来阵阵粗重的喘息声,被子下的身体早已被汗浸透。
漫天的火光铺面而来,火蛇吐着星子‘吱吱’作响,一声又一声哀鸿遍野,小小的他藏在桌子下,手上紧紧攥着阿娘今日给他布置的课业。还有他今日新写的诗句。
公子,小公子您在里面吗?
听到声音后,他慢慢探出脑袋,忽而悬梁塌了,一根带火的木架从梁上掉了下来。
一少年冲至他身旁,用身体紧紧拥着他,将他护在怀中。他看着少年的腿被压住,仿佛自己的腿也被压住,动弹不得。
鬼哭狼嚎,像地狱烈火般的世界,他觉得自己被大火吞噬,于是他静静等待死亡。再睁眼,他置身于一片花海,他低头看自己的腿,完好无缺。
花海中有一女子,他跳起来看了好几眼,才终于看清女子的容貌。他先是慢慢的走过去,见女子朝他伸出手,他才敢慢慢跑过去,而后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因为他发现,女子始终不动,而与他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他加快了速度,身子慢慢变大,先是四五岁的样子而后七八岁,再然后十几岁披散着头发,最后是他身穿状元服的样子。
女子突然放下了手,敛起笑容,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抱怨。他急了。用尽了全身力气追赶,却依旧离女子很远。他有些不甘心,却因为心急被花丛绊倒。
等他爬起后,他已不再身处花海,而是在一间雅致的房间里,窗户大开,屋外四面环湖。突然他在一股重压之下艰难跪下。
随后上方的椅子上出现一道黑色的影子,他想抬头却发现自己的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黑影开口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烨儿,你知司徒府是个火坑吗?
徒儿不知。
司徒府余孽在江南苟且偷生三年,你可知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靠杀人。靠养兵。靠钱运转。你可知,司徒府在三年前便被秘密查抄过一次,金钱数量庞大到官府都不敢公开。如若不是司徒正在世时贪嗔而来,如何解释?那些全是民脂民膏!再者,她暗中养兵,用的钱又是何来?经商全是障眼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被朝廷发现。
你不该离她太近,你可知她暗中与肃王来往密切,多次给肃王高达百万两的银子?她接管大皇子的酒楼,关系不亲不疏,私下又多次与二皇子来往密切,前几日还在皇后跟面露了脸,借着杜黎的势,自己给自己的爱马喂毒,使公主受惊,公主自小万千宠爱在一身,刁蛮任性才着了她的道。大理寺并非不查,而是所有证据都指向其他人。苏大人知道若是说自导自演,没人会相信。但这恰恰是她心机所在。
徒儿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司徒正此人一生都困在虚名中,她女儿自是会让父亲死后留个好名声。你可知洺兰郡主是如何死的?是造反!她的女儿便是遗传了她娘的坏种!
师傅一直是个温婉的人,从不在背后编排别人,如今为何对那司徒馥如此不同?
烨儿,你一向正直,难免会被假象迷惑,她不是真的爱你,是利用你啊!她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的身份!她知道了!你发誓,杀了她,杀了她!你给我杀了她!
黑影突然狂躁起来,嘴里一遍又一遍逼迫他发毒誓,最后竟然还掐住了他的脖子,不得已他伸出手准备朝黑影脑后袭去,却又在紧要关头顿住。
这时,一支利箭呼啸而来。
元烨猛得坐起,而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摸了摸自己浑身是汗的身体,随后下了床。用脸盆的水不断冲洗着自己的脸。
待身上的热气散了些,他又把自己浑身上下被汗浸湿的衣衫换下,冲洗了一番,换了一套新的衣衫,这才罢休。
回房后,他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桌上的红豆糕,不知为何,他竟走了过去拆开,然后一个不剩将糕点全吃完了。末了,还擦了擦嘴角,有些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