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希文没有隐瞒,“冯文书。”怕儿子想不起来这号人,他提醒,“冯文宝的哥哥。”
冯文宝,靳希文的勤务员,去年底随着靳希文升职而调职回了队里。现在靳希文身边的是军委新配的两个级别更高的警卫员,办公则是单独安排了秘书。
靳延从记忆里找到了这两兄弟,想起以前在陆院,冯文书经常在家里请客的时候来帮厨,他烧的小排很得沈意欢的喜欢。但除此之外,就再无印象了。
靳希文既然知情却放任,可见对方应该是靠谱的。但靳延怕沈意欢追问,便先问了靳希文,“您是怎么知道的?对方什么情况啊。”
靳希文已经习惯了儿子在面对儿媳妇的事上就事必躬亲地“啰嗦”,便简单说了来龙去脉,“我也没知道多久,是小冯离开前和我说的。”
“具体的我也知道得不多,我估计小冯自己也不清楚。”靳希文笑了一下,“以前他哥来家里帮忙不是他提的么,他怕我误会他们哥俩蓄谋已久。这小子,自己的事马马虎虎,倒是对他哥的事挺上心。”
靳延听了半天,只知道冯文书可能在追求沈小妹,还追了很久,不然冯文宝不会提前来替他哥解释。至于别的,什么也没听出来。
他皱了皱眉,“那冯文书什么情况您查了吗?”
沈小妹单纯且已经在婚恋上吃过大亏,岳父母相当于把她交给了自家,要是再出什么事,不仅是不好交代,靳延自己也觉得对不住。
靳希文点点头,“书房有,你想看自己去拿吧。没什么问题。”
靳延还是想知道得清楚些,好转述给沈意欢,便进了书房,从桌面上找到了冯文书的资料。
冯文书,冀省人,三十一岁,离异。靳延看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对方比沈小妹小五岁,他不至于这样迂腐,而是因为紧跟着的一句话。
冯文书结婚一年就离了婚,离婚原因却写得很官方、含糊,只一句感情不合。要知道现在即使在北城,离婚也是一件不太能被人接受的事,更何况在六年前的农村?
要是有后续,这事儿要着重关注。靳延继续往下看,越过对方在单位的工作表现,直奔家庭背景。
长子,有弟妹四人,母早逝、父有腿疾,故十六岁离家,经老家人介绍至陆军家属院食堂后厨打杂。
这不是男版沈小妹么?靳延眉头微挑,将资料重新放回了书桌上。
冯文书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平已经出现在了靳家父子的书房里,他看沈小妹从自行车上下来,连忙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小妹。”
沈小妹听见他的声音就是一僵,她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快走几步躲到冯文书刚刚在的位置,挑了离他最远的地方站定,才压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冯文书掩去眼底的眷恋,将身后的几个餐盒拿了出来,“我今天休假,做了点吃的。这是宝珠最爱吃的酸菜鱼、宝华的糖醋小排,还有你喜、还有酸辣鸡杂,你”
沈小妹第一次不听别人把话说完,她甚至没有抬头看冯文书一眼,就连连摆手、还后退了一步,身体力行地表达自己的拒绝,“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这几个菜文宝也爱吃。”
一向温和的冯文书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拉过她的手将网兜挂了上去,“这是我给你做的,文宝想吃什么我会再给他做。”
沈小妹差点把手上的东西扔了,但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自己和他这一年多的相处。他总是安静地待在自己身边,很少和她说话,却总能在她需要某种调料的时候及时地递上
不知道靳哥以后找来帮忙的人还能不能和自己配合得这么好。沈小妹心口蓦地一酸,胡乱想着。
她不说话,冯文书也不说话,只借着身高静静地看着她。他的视线很温和,但并不平静。
“姐姐,妈妈怎么还没回家啊?”院子里传来沈宝华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莫名透着温情的氛围。
沈小妹如梦初醒,握紧手里的网兜,声音很低,“谢谢你了,你等我下,我把餐盒腾给你。以后,还是别破费了。”
冯文书忽然抬手碰了碰沈小妹的小臂,沈小妹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他,就见冯文书定定看着她,眼睛幽深得像是深潭,笑容却温柔,“好。”
这是自那天冯文宝忽然跑来厨房揭穿了冯文书的心思后,沈小妹第一次直视冯文书,其实沈小妹也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这样和他对视过。
但这会儿,她竟然觉得冯文书的温柔很熟悉、也很灼人,于是她几乎是乱着步子跑回了小院。
冯文书听见沈宝华笑着叫她“妈妈”的声音,听见她一边回答女儿的问题一边往角落走去,弯唇笑了笑,眼底却都是黯然。
他最后看了一次这个小院,他明面上第一次来,最后却也真的再无机会踏进去的地方。
冯文书正准备转身离去,院门却再一次被打开了,走出来的少女叫住了他,“冯叔叔。”
是沈宝珠。她掩上了院门,开门见山,“冯叔叔,我想和您聊聊。”
冯文书有些惊讶,但又觉得理所当然。沈小妹和两个女儿感情好,沈宝珠看着文静不爱凑热闹,但其实很关注她妈妈。
可能是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心思了吧?冯文书苦笑,也就自己还觉得自己隐瞒得很好。
他跟了上去,直到沈宝珠带着他走到了那个长椅处才震惊地停下。她怎么知道这里?
沈宝珠没给冯文书乱想的时间,指着长椅,转身问他,“叔叔,您以后是不是不会来这里了?”
冯文书面对着她那双和沈小妹很像的眼睛,忽地有些开不了口,但沉默几息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不想让你妈妈为难,自然不会再来了。”
沈宝珠看了他一会儿,主动在长椅上坐下,说起的却不是刚刚的话题。她的声音有些哑,是天生的哑,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像是一道冰锤,敲在了冯文书的心上。
“我妈妈这辈子没为自己活过一秒。小时候抚养弟妹,后来一颗心都给了表姐,再后来又多了我和妹妹,她就更忙了,只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好几块儿一人身边放一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