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小户人家出身,吃得了苦,能跟着你到处闯荡,脾气又能镇住场子,以后万一咱们夏侯家做大,她也能稳住后宅,哪里不好?”
“再者刀剑无眼,谁知道上了战场能活到几时?若哪天我眼一闭去了地下,父亲问我你的事,知道你这把年纪没成家,又要怎么怪我?就是我也不得安心。”
长兄如父,三兄弟的父亲又早死,夏侯雄这么些年,确实像养儿子一样养夏侯荡,这份心,夏侯荡自然知道。听他说起战场无情,心中一动,他见过太多杀戮与死亡,却从不曾想过夏侯雄会有这么一天。
“大哥,”夏侯荡一只眼睛微红,“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三兄弟说好了要一直活到老。”
“是啊,大哥,好好的,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夏侯德也劝道。
“傻弟弟,这个世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夏侯雄摸了摸夏侯荡头,见他一直用书捂着脸,知道他是想遮眼睛,柔声道:”把书拿下来,给我看看眼睛。那天打的重了点,还疼不疼?吕裘,去拿点药膏来,我给他涂上。”
夏侯荡不肯,他笑着拿下夏侯荡的书,道:“害羞什么?都知道读书了?我瞧瞧看的什么书?这半年识得几个字了?看得懂么?”
夏侯荡:“?”
夏侯荡:“??”
“你别看!”
“你小子给我胡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打死你!!”
夏侯荡夏侯雄同时出声,夏侯德还在云里雾里,夏侯雄直接折了根粗树枝抽了上去,夏侯荡边跑边解释:“不是,你听我说——”
“听什么听?好啊你,我半年不在,你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说你怎么不肯成亲,我抽死你!”
“都说是拿来捉弄人的,你这么当真干嘛?”
“你还会捉弄人了?我抽死你!”
“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夏侯雄追着夏侯荡满院子跑,夏侯德不禁感叹道:“咱们兄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又拾起地上夏侯荡的书瞧了瞧,欣慰道:“三弟长大了啊。”
元洵在门缝里也看得开心,直到夏侯荡被夏侯雄追的没地方跑,猛地推门进来,一头把他撞得人仰马翻。
夏侯雄脸上跟下了青霜一样寒:“这又是谁?你还学会藏人了?!”
*
傍晚,内院厅堂。
元洵坐在客座,用湿棉布擦着眼睛,夏侯德端来一杯茶,道:“得罪了,小公子喝杯粗茶缓口气吧。”
夏侯荡大喇喇坐在对面,手碰了碰左边的眼睛,嘶了一声,道:“给我也来一杯。”
夏侯德转身,严肃道:“你还好意思要茶。比试输了不说,还捉弄人家,害得小公子被你连累也红了一只眼睛,还不快道歉?”
“那是大哥打的,关我什么事?”
元洵红了一只眼,夏侯荡两只眼睛周围都是紫的,两人相对望了望,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倒是另一种的不打不识相。
“行了。”夏侯雄坐在主位,颇有气势。
“这位——小公子,”他顿了一下,随即问夏侯荡道:“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夏侯荡倒是坦荡,“他们说他姓袁。”
“不知道?”夏侯雄眉毛一竖,“你都跟人比试了还不知道人家名字?”
“有什么重要?我问他说的就一定是真名?不是真名他就不是他?既如此又有什么问的必要?”
这逻辑,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别说夏侯雄生气,连元洵都甘拜下风。
夏侯雄倒是一向对读书人敬重,问元洵:“不知公子叫什么?”
“我叫——”元洵本想随便编个名字,但看了夏侯荡一眼,眼珠一转,笑道:“我叫元毕夏。毕竟的毕,夏天的夏。”
“袁毕夏?比我的名字还奇怪。”夏侯荡念了一遍,十分的不顺口。
“你叫我毕夏也行。”元洵笑得温和。
毕夏,陛下,听着多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