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低头默默喝粥。
是叫“绣娘”的小哑女。
当初,有一位温柔女先生般的赤足白衣女施主带她过来,找上了师父。
那天师父破例出门,去找了一次方丈,回来之后,便让俱胝把这位叫绣娘的哑女姑娘,安排进了悲田济养院生活……
俱胝与绣娘其实也没太多交流,只是听师父的吩咐,日常关照下她。
虽然师父只是在绣娘刚来承天寺时,提了一下,后续就没再过问她,继续守殿念经去了。
俱胝时不时的会去看一眼,避免她被悲田济养院的其它病人乞儿欺负,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有时候,这些可怜人之间欺负起人才叫过分,俱胝以前干饭时听过悲田济养院的师兄讲过不少例子。
这个绣娘,又盲又哑,怪可怜的,俱胝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在经历了两个月前的星子湖大佛倒塌风波后;在缩在寺里与师伯师兄们一起战战兢兢念经祈福了数个日夜后,在终于熬走冷漠女官、黑甲将士们的强硬搜查后……俱胝就一点也不这么想了。
这些日子,通缉公告满城张贴,在看过上面朝廷官府对天南江湖反贼头子们的特征描述、临摹画像后,俱胝原地打了个激灵。
特别是其中提到的云梦剑泽越女们的吴裙装束。
到现今为止,俱胝每日都在祈祷,那个温柔女先生一样的赤足白衣女施主不要再上门找他和师父了,当然,最好也别被捉到。
至于在悲田济养院一直留到了元宵前夕的盲哑姑娘绣娘,俱胝更是态度复杂。
不过随后,让俱胝目瞪口呆的事情就生了。
绣娘竟然被一个年轻的官老爷看上了,还给接走了!
俱胝做噩梦时其实有想过绣娘姑娘会被官府的人接走,但那是官府布下天罗地网,最后戴上镣铐,把她接进大牢。他是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是接她过去享福。
俱胝对官场之事迷糊,但听见这个年轻官老爷好像是什么司马,听着官名不响亮,但毕竟也是官啊,就算不欺男霸女,也肯定衣食无忧,当官的还能差不成?你以为官老爷三个字是白叫的?
等等,也不一定,比如寺里常住不走的那个元姓官人,不过这应该是个笨官……
而且此人还这么年轻,这么俊俏,说不得就是个挂闲职的官二代。
反正俱胝觉得,这位年轻官人,就算是在欺男霸女,吃亏的也不一定是绣娘姑娘,虽然绣娘姑娘也清秀好看、楚楚可怜,说不得就是这惹人怜爱的风格,戳中了年轻官人的这一口爱好……
反正就是奇奇怪怪、意想不到的展开,现在情况怪怪的,俱胝脑袋迷糊,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年轻官人把绣娘姑娘接出去住的院子也不远,有时候早上,俱胝也时不时的会像现在这样,看见细瘦哑女一个人来到早斋院,安安静静吃清淡斋饭。
早斋院门口。
俱胝想了想,从细瘦哑女身影上收回目光,没去打招呼。
他先端着盘子离开了院子,小跑去了一处寺内位置偏僻的禅院。
承天寺的佛法属禅宗,这样的禅院不少,经常有施主前来问禅解惑。
俱胝的师父,法号真空。
在承天寺诸多“真”字辈高僧间的名次,并不算高。
真空禅师就俱胝这一个弟子,还是当初收徒日其它和善禅师均出来的一个,给他带,不然真就门可罗雀了,可见真空禅师这一脉,在寺里地位也不显赫。
最根本的原因,是真空禅师其实是外来的,在承天寺讲禅有二十来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