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不答,又问:
“听说那里现在建了一座折翼渠?狄公闸也被拆了,是吗。”
“嗯。”
欧阳戎语气温和道:
“看样子你应该去过,现在有机会可以故地重游,龙城现在不一样了,去的人都会喜欢的。”
老杨头神态有些呆然,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欧阳戎不在意,带李鱼离开。
望着他背影,容真欲言又止。
老杨头突然道:
“就让小学士试试吧。”
“你这么相信他?”
容真问。
老杨头低声:
“他和咱们不一样,我的刑罚,容女史的暴力,用他话说,不过是维护第一层的权力而已。
“这位小学士很坏啊,他没和容女史你说,他是哪一层的权力,反正绝对与我们不同,这位小学士很像当年的夫子啊。”
“狄夫子?”
老杨头点头。
容真蹙眉问:
“像夫子吗,你怎么看的……”
老杨头突然道:
“夫子以前也经常问我,我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我一个只会行刑的侩子手,哪里知道怎么看,但是夫子就是喜欢问我。
“在金陵这些年,我翻了些书,想了些事,才算是能真正看一看。”
容真侧目:“你与狄夫子很熟?”
“嗯。当初夫子贬官,是我与同僚押送的,路上认识。”
“你们作为押运的酷吏,不应该是……监督囚禁他的吗?”
“是啊,所以说,他才是夫子啊。”
老人目露追忆:
“最开始,我对他的印象不过是只会卖弄权位、迂腐守礼的那种旧式儒生而已。
“朝堂这样的旧乾老臣不少,喜欢和我们讲什么道德纲伦,骂我们是臭名昭著的酷吏,以后本朝修史要罄竹难书……我们手里那阵子,也不知沾了多少这类人的血。
“夫子就很老实,从始至终都很配合咱们,当时押送队伍里有同僚当众嘲笑他是怂了的老狗,他也面色如常。
“我对他只是普通印象,因为清楚此人确实能办些实事,从圣人没有像对待其它离乾旧臣那样杀他,就能看出,所以那时的我只是留了一线。
“刚送夫子抵达龙城的时候,我本以为他会心灰意冷,我听说,这是几百年前东晋隐士陶渊明都心悠田园的地方。
“把一个想要办事的强权宰相,丢到这么一个小地方来,这种落差,只要是人都很难不沮丧吧。
“这偏远龙城县可是离京三千里啊。
“但夫子当时却对我们说正好,他回来的正好。
“我看的出来,他望着蝴蝶溪两岸草房的时候,是真在开心。
“我很疑惑,让一个宰相当一个蕞尔小县的县令,有什么好的?
“夫子却很认真说,大伙都说他是斗南一人,可是说句惭愧的话,他已过的大半辈子在南边生活的反而少,大部分都是在北边度过的,在长安在洛阳,南方很久没回来了,现在回来一下,挺好的……